女孩躺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眉头紧蹙,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书桌被撞到的杯子水大面积摊于桌面,此时正沿着桌角一滴、一滴…砸向女孩冒着细汗的额头。
又从她难耐蹙起的眉头滚落,巍巍颤颤砸在鼻背那颗殷红的痣,再向下,划过烧红的面颊,似一滴泪,重重砸落于少女的肩头。
司英恍惚听到雾月的声音,想起身,挣扎中再次撞到桌腿,桌上的水杯滚了两圈,就要掉下——
美丽跳下窗沿及时扒住。
“怎么了怎么了?!”
澄子被雾月挡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正要往前挤挤,就见雾月双手猛地抓住窗户用于防盗的其中两根铁杆。
7点33分,天色大亮,早起的大姨买完菜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隔壁的隔壁窗户扒着两位小姑娘。
见她们面色焦急,大姨担心出了什么事,脚尖一绕,还没走一步。
“滋啦—”
铁制品被掰弯的刺绕声先一步闯入耳中,大姨心脏抖了抖。
这、这干嘛呢?
大姨迈开步伐,脊背蓦地发凉,她脖子一缩抬头,两根弯成括号的铁棍棍直直砸来!
“我嘞个嘚!”
澄子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雾月闻声回眸,“咔嚓”掰断一根铁杆甩向就要砸到大姨的“两括号”。
“哎呦呦!”
大姨连退几步,“两括号”被飞来的铁棍棍打落掉齐齐在一边。
“对不起!”雾月大声道歉,随后撑着防盗杆跳上窗沿,对澄子低声说,“你去看看阿姨有没有事。”
“诶诶!好的。”
澄子话音一落,雾月像条灵活的鱼钻进窗户。
少女踩住桌面跳下地,牵动的气流掀起司英额角耷拉的呆毛——
小尾巴似的翘了翘,又倒下。
司英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上半身被人从冰凉潮湿的地面抱起,她拼命想睁开眼却是徒劳。胸腔的燥/热灼烧着呼吸,她垂下的手不由地抖了抖,实在难受。
“司英。”
清雪般的声音落下。
雾月摸了摸怀中女孩烫手的脸,焦急地又唤了声:“司英。”
她的胸腔随着说话轻轻振动,牵起一阵幽清的冷香,宛如冬凝雾凇般的清冽,直直钻入司英的鼻腔。
女孩不设防兜头闯入清软的雪,浑身的燥/热瞬间被体贴地抚慰,没那么难受了。
却还不够。
司英忍不住贴住雪团钻了钻,感觉钻不进去,还拱了又拱。
雾月僵住。
女孩的呼吸滚烫,火一样,还又钻又拱。
雾月面庞瞬间通红,终是忍不住弯腰驼背,让自己的身躯稍稍远离她的脑袋。见她还要凑过来,赶紧推住她的脑袋托起,置于自己的肩窝。
这样一来,没有衣服布料的遮挡,雾月更清楚地感受到女孩滚烫的脸蛋,紧紧贴着自己的脖颈,连同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重重扑向锁骨。
雾月再次僵住,脊椎被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偏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紧紧挨着她的脸,张牙舞爪的碎发随着主人一次次呼吸的起伏挠向她的面颊。
——痒。
雾月咬住下唇。
下一秒。
她一把摁下骚扰自己面颊的头发,沉沉呼出一口冗长的热气……吐息间,稳住心神。
——得赶快送她去医院。
不想司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女孩掌心如火,无意识的,追求冰凉,从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摸到肩头,前进的趋势被连衣裙肩带拦下。
手指委委屈屈扣了扣肩带相缝的凸起,没有多停留,掌心又从肩头沿着整条胳膊滑了下来。
雾月薄/嫩的肌肤被粗粝的茧子磨红。
人也被磨红。
她的呼吸颤抖,差点把司英推得远远的。
可搭在胳膊上的手应是觉得不凉快了,不待雾月拿下,先一步无情撤走。
雾月:“……”
拳头紧紧攥起,雾月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睁眼,一把抱起司英。
她站起的一瞬耳廓落入女孩一声小小的,被风一吹就散开的呼唤:
“雾月……”
司英不知何时睁开眼,眼眶烧红,黢黑水亮的眸子像是再也兜不住身体不适的难受,在雾月看向她的那一刻,一滴豆大的泪,流了下来。
但也就流了这一滴。
剩下的泪水倔强地不肯离去,抱团聚在小小的眼眶,一层一层弥漫,汇成一汪小小的湖泊,又如一片被驱逐的海。
瞳孔被浸得愈发黑亮,像是女巫手下无所不能的黑水晶,摄入心魂。
雾月一下被拉回那个梦中,坠入无边无际、无望的海。
瓜皮帽小狗再次涌现于眼前,有着一样黑水晶的眼睛,乖乖地窝在她怀中,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突然,小狗挣扎起来,雾月双手下意识用力抱紧,小狗忽然变成软弹的果冻从她怀中滑走逃离。
小尾巴摇啊摇跑得越来越远。
雾月想要追赶,一声突兀的猫叫拉回她的所有神思。
回过神,眼前是女孩焉巴耷拉的呆毛,被风一吹,摇啊摇。
而那双黑亮的眸子,此时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雾月双腿忽地变沉变重,不住向后倒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在地面的洼坑跌坐在床上。
在坠落的瞬息,少女的心脏在胸腔疯狂鼓动,惊恐的、无助的、迷茫的,叩问着自己的灵魂。
——她是女巫?
床架重重一声摇动晃响后,空气蓦地安静,所有的声音被杀死。
……
也是直到现在,深深望进那双灰蓝的眸子,看见眸子中自己的倒影。
司英才终于相信——真的是雾月。
她闭上眼。
——好狼狈。
——她现在是如此的糟糕。
乱七八糟的头发,鸡窝头上还有水,黏糊成一团,混着灰尘,脏的如正在搅拌的水泥灰。
脸也是脏的,睡了一夜未洗,油脂、眼角的分泌物……还有面颊污水滚落过的紧绷与痕迹……
到处都是脏兮兮的。
便是唯一裹着自尊心稍稍体面点的睡衣也不像样,灰扑扑、皱巴巴,肩头湿了一角……
心也湿了大半。
她像只从角落里拖出来的大耗子。
一切的一切,都赤/裸/裸摊开。
——可她在雾月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司英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憋不住流出来。
——她会把雾月弄脏的。
司英蓦地挣扎起来。
不想被抱得更紧。
随后视线急促晃动,雾月抱着她跌坐在床上,床架一阵晃动。
啊!!
司英怔愣一瞬,内心不住咆哮!!
她刚刚害雾月摔了一跤!!!
“喵!”
尖锐的猫叫陡然响起。
司英的视野里挤进一个猫脑袋。
美丽劈叉站在她眼前,一爪子踩在她灰色的睡衣,一爪子踩在雾月灰色的针织裙。
猫头昂起气势冲天,像是踩住了两个巨型的四脚小零食。
祂的爪子从来没有剪过,所以司英很清楚地看见,雾月灰色的针织面料肉眼可见被勾出一个弯曲拱起的细细毛线。
啊!!
司英内心再次狂咆!!
软趴趴的身体突然灌进无穷的力量,伸手就要把美丽扒下去。
美丽先一步出爪。
快、狠、准!
直击司英那根突然支棱、耀武扬威的呆毛。
喵拳“邦邦邦”打在司英的脑袋上,连声闷响。
别说司英被打懵,好不容易平复心绪的雾月也看懵。
“喵!”不省心的两脚兽!知不知祂是饿着肚子去摇人,还在给祂瞎折腾!
就在美丽再次重重落下喵喵拳,雾月一把握住祂肉球爪爪。
“乖乖别打了。”
美丽耳朵一抖,前爪收回,后腿却重重踩了司英肚子一脚。
司英吃通呼出声,呆毛终于弯了腰,丧头耷脑左右摇晃,摇起了投降的白旗。
美丽哼哼一声,心满意足从她们身上跳下。
司英倍感委屈,泪水陡然挣脱滚落,她来不及阻止,跟决了堤似的,哗哗往下流。
太丢脸了。
怎么还哭了。
司英立马憋气努力制止泪落,可一想到被美丽当着雾月的面打哭,那个泪,流得更凶了。
司英:“……”
她慌张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忽然覆上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揉来揉。
司英呆住,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看着雾月,任由泪水哗哗往外淌。
“不疼…不疼。”雾月说着,朝司英焉嗒嗒的呆毛轻轻吹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洒落,如倾斜而下的海水,温温柔柔裹住不安的女孩。
像是躺在平静的海面上,身体随着海浪一起一伏,而她的声音太温柔,如缱绻的浪花层层拍在身上。
大概真的是烧糊涂了……
司英竟然觉得雾月在哄她。
随着这个想法一出,一股热气从心尖疯狂蔓延,泪水流得更厉害。
雾月的手从她的额角滑落,覆在她湿乎乎的面颊,轻轻擦拭女孩决堤的泪水。
便是那颗红痣,也被轻轻抚过,连同司英皱巴巴的心,也被抚平。
她的手是凉的,每一次轻抚过司英的鼻背面颊,却生出更多、更多的热气。
热气闹哄哄从司英的心窝沿着血流淌遍全身,无处发泄,若是她现在放个屁,定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粉红心型热屁!
焉了吧唧的呆毛被热气一熏,终于再次支棱起来,精神抖擞。
而这个病恹恹的女孩,慢慢红了起来,大概是被名为羞涩的魔女施了法术,变成了羞答答的红苹果。
她的脸越来越烫。
雾月的眉心越皱越紧。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司英听到雾月说。
“嗯……”
司英嗡里嗡气应了声,她下意识抓住手下的衣服,面料软软的,是雾月的。有一根头发垂下柔柔地搭在自己的指骨上,也是雾月的。
司英吸吸鼻子,放任自己握住那根头发,不知怎的,还委屈嘟嘟嚷嚷喊了声:
“雾月……”
这一声喊得雾月心都揪了揪,泛起酸涩的疼。
“没事的。”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雾月又重复了遍,“没事的。”
司英紧了紧指尖的发丝,如落单的小鼹鼠紧紧抓住大鼹鼠的尾巴,终于有了归属。
困倦、疲惫齐齐上涌,司英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仍就努力睁大眼睛,不舍闭上,担心这一切都是发烧带来的幻觉。
最后一滴泪水悄悄滚落,冰凉的手再度覆上,轻柔擦拭。
“睡吧。”雾月紧了紧揽她的胳膊,“我在这。”
她的声音很轻,柔柔的,宛若大洋彼岸吹来的一阵水汽。
司英靠在她怀里,终于,慢慢地、安心地,闭上双眸。
女巫收起了黑水晶,少女的睡颜恬静而乖巧。
雾月抚了抚她额角翘翘的呆毛,“好梦。”
女孩急促的呼吸慢慢绵长而平和。
司英睡着了。
雾月抱着她从床铺站起,看了看地上那滩水渍,又看了看狭窄的,被一块塑料布隔出的房间。
脚下地面潮湿,大概是受昨日的雷暴雨影响。
雾月还嗅到纸箱堆积受潮的霉味,混杂水果的清香与**。
不好闻。
脚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雾月低头,一只蟑螂贴着她的鞋边从床底猛地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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