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珍珠鸟2

太子看着愣愣望着地面的冯宴之,提醒道:“宴之,还不接旨?”

冯宴之抿唇,起身接旨,“臣,谢过陛下。”

**

“表兄,缦缨帮您倒杯酒吧。”

徐缦缨找准时机,接过侍女递来的酒壶,言笑晏晏地替谢徵倒满了酒。

谢徵看了眼手中的酒盏,酒水醇香,是陈年佳酿,随后他将其搁置在桌案上,一次都没碰过。

徐缦缨捏紧手帕,有些委屈,徐昭瑞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后他端起酒盏,想要敬谢世子一杯,谁知正想开口,身旁的少年便起身离开了席位。

他忙问道:“表兄,可需要我帮忙?”

谢徵脚步生风,早已走远。

即便是听见了也全然不会在意。

他走到冯府的后花园处,松开捂住鸣玉铃的手,急促的铃声才得以倾泻而出。

谢徵冷淡锐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后花园逡巡,手掌摸上腰间,才发现自己今日被徐氏兄妹烦得紧,竟将断月忘在了家中。

这时,忽听一阵风吹草动,花园深处传来婢女焦急的呼喊声:“小姐,你在哪?小姐?”

“寻绿,我在这。”回应的声音很稚嫩,略带焦灼道:“珠珠跑到树上下不来了,你快来帮忙——”

声音的主人停顿一下,接着陡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救命!”

哗啦啦——

一群栖息在花园中的鸟雀被惊起,满目惊恐的女童跌坐在地,脸上是被迸溅的血液,愣愣看着黑影朝她袭来。

忽地,她身体猛然腾空,被人提溜着后衣领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侍女吓得腿软,抱住同样吓傻的女童不停地安慰:“小姐别怕,没事了,是世子殿下救了你。”

谢徵冷眼看着,突然开口询问道:“所有人都在前庭,你带她来这里是何用意?”

闻言,侍女的脸色霎时间变白,扑通跪地,磕磕绊绊地道:“殿下,是、是珠珠方才忽然跑开,小姐担心它,所以奴婢才……殿下饶命!”

女童渐渐醒过神,看见地上黑猫的尸体,嘴里溢出一声哭腔,随即搂住侍女的脖颈嚎啕大哭起来,“珠、珠珠死了……”

黑影被哭声吸引,又有俯冲下来的趋势。

谢徵从衣襟里抽出一张符纸,侧眸警告道:“噤声。”

侍女连忙捂住女童的嘴巴,制止她的哭声。

谢徵眯眼看向半空,有树枝遮挡,那黑影失去目标后在上方一圈圈盘旋,体型看上去与鹰类似。

他手腕翻转,符纸由一张变为五张,随着他的动作飞掷向空中黑影。

谢徵低声念诀:“斩妖缚魅,诸邪退避,束!”

五道符咒瞬间将黑影牢牢捆缚其中,越收越紧,最终从空中坠落,掉入附近的花丛中。

他走近那方花丛,正要拨开花枝时,凌空飞来几声轻响。

谢徵旋身躲过,但奈何那暗器速度太快,其中一枚划伤他的手臂后,深深扎入树干中。

此时再看那花丛,妖物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徵冰冷的目光回落到那枚暗器上,伸手将它拔出。

是枚梅花镖。

没有任何标志,材质也普通,似乎就是最为常见的飞镖。

“世子殿下,您受伤了!”侍女惊呼一声,就要带着女童往外走,“奴婢这就去找医师。”

谢徵这才看了眼手臂,梅花镖很锋利,伤口几乎横穿整个手臂,鲜血汩汩往外冒,将他的衣袖全部染成红色。

“不用。”他给侍女怀中不断哭泣的冯家小姐用了张安神符,淡声吩咐道:“这件事不要声张,去将连府二公子叫来。”

侍女不懂为何要这样,但世子殿下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是,奴婢这就去。”

侍女将昏睡的小姐送进卧房后,才慌慌张张找到了连玺的位置。

但她似乎来晚一步,眼前只有一位脸颊晕红的姑娘。

发觉她挡了视线,这姑娘没说什么,只是往旁边挪动了下身体,而后继续托着脸兴致勃勃地看表演。

侍女着急道:“这位姑娘,请问您知道连二公子在哪吗?”

姑娘皱眉想了想,反应迟缓地说:“他去约会了,你找他有事吗?”

约会?那是什么?

但看这姑娘知道连公子的行踪,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侍女咬了咬牙,弯下腰低声道:“姑娘,谢世子受伤了。”

受……伤?

薛元秋瞬间酒醒了。

**

薛元秋一路小跑到冯府的后花园处。

喝过酒后的淡淡反胃感涌上来,她捂住胸口缓了缓,随即踏入花园小道中。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树,声音在昏暗的环境扩散开:“殿下,你在哪?”

薛元秋往里深入,酒劲上来后胆子也大了许多。

“世子殿下?谢徵,你在吗? ”

最大的表现就是她敢直呼老板的名字了,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久久没有人应答,薛元秋都要以为这又是一场捉弄,就要窝着气离开,不远处的树后忽然传出谢徵咬牙切齿的声音:“别喊了,本世子在这。”

薛元秋定睛一看,果真看见了一片绯红的衣角。

既然听见了,那为何方才不回答她?

她怀着纳闷的心情跑过去,视野移到树后,蓦地一惊。

少年曲着一条长腿,后背倚着树干,低垂着面庞看不清神色,而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臂解开了护腕,那道伤口便暴露在空气中。

血肉外翻,在黑夜中也触目惊心。

薛元秋隐约能听见血液往下淌的声音,滴答滴答,在枯黄的落叶上汇成一道溪流。

他掀起眼睫,视线聚焦在薛元秋的脸上,有些费力地说:“怎么是你?”

“这个问题等会再说,我带了金疮药,先把血止住。”薛元秋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找出药瓶,然后蹲下身,拿干净的手帕擦干净伤口处的血,提前跟他预警:“殿下,可能会有点疼,您稍微忍着点。”

说完,不再迟疑,一股脑地将药撒在他的伤口上。

谢徵白净的额间冒出汗,但表情仍然非常平淡。

他的目光落在她侧脸,见她睫毛颤颤,似乎在强忍着害怕给他上药。他在心里轻哼一声,胆小鬼。

忽然间,柔风拂过。谢徵怔住,愣愣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他的手臂,轻柔地在伤口处吹了吹,仿佛要抚平他的所有痛楚。

“……可以了,包扎吧。”他喉结滚了滚,将眸光移到了别处。

薛元秋也僵住,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的行为。

说她喝了酒,方才脑子有些混乱,将眼前的少年错认成了妈妈,所以习惯性地就去呼了呼?

不过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个,薛元秋心情复杂地在挎包里翻找纱布,找了几遍都没找到,她这才意识到出门时她只拿了药物。

薛元秋有些头疼,“殿下,你有包扎用的纱布吗?”

谢徵看她一眼,还没有开口,她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好的,我再找找。”

薛元秋翻遍全身上下,都没有找到可用的东西,最后手背忽然碰到了垂落的披帛。

披帛质地柔软,应该可以暂时替代纱布。

她干脆将嫩黄色的披帛扯了下来,对谢徵道:“殿下,先用我的披帛包扎如何?”

“……”谢徵低声应:“嗯。”

于是薛元秋将柔软的披帛小心地裹在他的手臂上,一圈又一圈。上面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轻轻压在伤口上,令谢徵心口生出一丝奇怪的痒意。

他垂眸看着她,微微蹙起眉。

包扎好之后,薛元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而后仰起脸笑道:“殿下,好了——”

她的鼻尖差点蹭到谢徵的,四目相对,两人瞬间尴尬地错开脸庞。

谢徵绷紧下颌,缓缓开口:“你喝了多少酒?臭死了。”

他这副难以忍受的模样让薛元秋有些怀疑自己,她就喝了一杯果酒,味道真的有这么大吗?

但为了避免熏到世子殿下,她连忙站起身退让出空间,“殿下,我们走吧。”

虽然止住血了,但毕竟伤口太深,还是需要找医师看看。

谢徵没动,臭着脸说:“等会再走,本世子中了软筋散。”

薛元秋若有所思地颔首。

怪不得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方才叫他也不应呢。

等到谢徵用内力将软筋散的功效逼出大半后,薛元秋半扶着他,两人往小花园的出口走,迎面撞上了满脸担忧的冯宴之。

“世子,方才冯某小妹的丫鬟说您受伤了,可否用我去请医师?”

薛元秋见谢徵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熟练地替老板婉拒:“不用了冯公子,我们的马车就在外面,走一段路就到了。”

“多谢殿下没让祖父的寿宴被毁掉。”冯宴之叹了口气:“冯某也不知府上为何会混进妖物,让殿下受惊了。改日冯某必登门拜访,以报答世子殿下对小妹的救命之恩。”

谢徵懒得听这些空话,正要示意薛元秋扶他离开时,他突然瞥见冯宴之手中提着的鸟笼,里面的鸟儿红喙白羽,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可爱又灵动。

他挑眉道:“冯公子笼中的鸟儿好生熟悉,本世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冯宴之温和地笑道:“此鸟名为珍珠鸟,是在下的一位异邦朋友所送,世子见多识广,或许是以前见过。”

“冯公子提着这鸟是要去前庭吗?”薛元秋好奇问道。

“没错。”冯宴之道:“我那位异邦朋友送了在下两只,听闻陛下对奇珍异兽颇感兴趣,故而想献给陛下观赏一番。”

薛元秋正想说些什么,耳旁陡然响起谢徵戏谑讥讽的声音:“那冯公子可千万要小心,别被这鸟儿啄伤了手才好。”

冯宴之面色不变,微微一笑道:“多谢殿下提醒,冯某定然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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