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绷紧,白庭乐迅速举起猎枪,瞄准了狭小房间内仅有的活物——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面前的不明生物缩作一团躲在她囤积的尿素麻袋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里里外外裹了很多层。
在白庭乐进入杂物间之际,这东西也瑟缩了一下,掩耳盗铃般放轻呼吸。
即便对方没有呈现出任何攻击性,她也不曾掉以轻心,握紧了手中的枪,一步一步,谨慎地走到安全距离:“抬起头来。”
闯入者安静片刻,乖顺地将脑袋仰起。
迎着客厅里朦胧的灯光,青年的黑发泛着柔软的光泽,应该是太久没打理过,有点儿杂乱,还有些长。凌厉的剑眉被发丝盖住些许,中和了他面容的攻击性。眼瞳是蓝色的,晶莹剔透,有股清澈的愚蠢感,此时正传递出一种紧张的情绪。骨骼轮廓立体,眼窝深邃,像是混血。
他的薄唇轻抿着,当白庭乐的视线移到他只套了麻袋的身体上后,唇色已经发白。
与这人的难民打扮不相符的是他明显有具很健壮的身体,白庭乐看见麻袋遮掩不住的、鼓鼓囊囊的肌肉时,眉眼一压,神色晦暗,食指重新扣在了扳机上。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屋里?”
她不用多看都知道这人没穿衣服,只能用麻袋蔽体。霍尔拉森林的冬季一向漫长,温度下降很快,她见过的会赤身**的人类只有那些野外探险遇难的背包客。他们往往是因为罹患失温症,冻出幻觉,于是把取暖的衣服都撕扯下来,最后彻底死去。
但这人可不像那些濒死的家伙,竟然还有能力翻厨房的窗跑进护林员小屋里。
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像是快被冻到坏死,那他的来历可就值得探究了。
白庭乐的耐心快要耗尽时,枪口指着的那人终于发出了声音:“我不知道,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失忆?
白庭乐直觉他应该没骗自己,如果放在平日,她可以立刻把他送到镇上的派出所,并帮忙寻找其亲属。
但捆好这个黑发蓝眼的男性后,白庭乐开门看见地面上已经有了积雪。
从天上落下的雪花似乎还在不断变多,夜晚黑沉得无法看见远处。
她关上门,将寒风隔绝在小屋外。
极端天气比收音机播报的时间来得更快,白庭乐又尝试打了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的。
“我先留你几天,等雪停了再带你去镇上报案。”
没思索多久,白庭乐就想到了目前的最佳方案,她把玩着餐刀,盯着被限制了行动的闯入者:“我呢,不太能确定你的危险性,所以你暂时安分点,别打什么歪主意。”
“有什么需求就说,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你活动活动。”
自以为隐蔽地瞥了眼白庭乐手中转出花儿来的刀,黑发青年乖巧地点点头。
*
这场大雪持续了近半个月。
等白庭乐联络上霍尔拉镇时,那个黑发男总算不用穿拿旧衣拼凑着缝制的保暖衣服了。
“找到家人后记得还钱。”白庭乐把装着衣服的包裹递给他,催促着人去换。
天可怜见的,她的眼睛这半个月可吃了好多苦。
因为缺少男性衣物,且遇暴雪封山,白庭乐在看了几天麻布口袋后,觉得上面的“尿素”实在是膈应,挑出不穿的旧衣送给黑发男。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有关缝纫的图画书,让黑发男自己学着改衣服。
她俩一个身高175cm,一个184cm,衣服不太能混着穿。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失忆病人的手工能力还不错,勉强做出来了合体的衣服,就是卖相不好,模样七拼八凑的。所以白庭乐每天见到他时都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嘴,以免说出什么刻薄的话。
这不,一有机会她就张罗着给人找点儿正常的穿,别的不说,白庭乐无法接受一张好脸底下净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而黑发男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金钱,人靠衣装,换上新衣服后面貌焕然一新,很有精神气。
处理好工作后,白庭乐带人去派出所报案了。
但周围的村镇都没有上报人员失踪,派出所也不可能一直收容这个失忆的黑发青年。
理论上,白庭乐的所作所为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在刚见到这个非法闯入者时就动手,也没有在恶劣天气里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现在更是主动带他寻求帮助。
“……”白庭乐看着这个一时半会儿显然无法找到去处的人有些头痛。
最终,她果断决定道:“这样吧,再帮你一把,这里我挺熟,在镇上给你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刚好可以等记忆恢复。”
“或者我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自己去找亲人。”
白庭乐盘算了下,如果给这家伙一些钱让他自己去外面闯荡,其实花不了多少,她帮了人还能图个心安,就当积善行德。
“而不管是哪个选择,后面的路都只能你自己走了。”
“我不走,我想留在这里把钱还给你。”黑发青年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答案。
似是怕白庭乐认为他是累赘,黑发男眼里还流露了几丝哀求的意味:“我很能干的,之前半个月我可以打扫小屋的卫生,还学会了做饭,你不是也觉得味道不错吗?更多的我都可以学……”
白庭乐很诧异:“你这意思是——想住我那?”
黑发男用力点头。
“我凭什么要让你住呢?”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很多事我自己也能干,虽然吧,你做饭是很好吃……”
想到这,白庭乐咽了咽口水。她逮住的这人确实极为擅长厨艺,或者说是个厨艺天才。
只不过仍然不足以让她妥协。
“那我可以租吗?我记得旁边还有个废弃的木屋,修修就能用。”黑发青年继续追问。
“哦,那个啊。”白庭乐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个地方,“那是我之前搭的,打算放补给物品的地方。租的话倒是可以。”
而且住那边也不会影响白庭乐的独居体验。
“事先说好哦,你自己选的,我不会再提供多余的帮助了。接下来尽快找个工作付房租和还衣服的欠款吧。”
半个月的相处让她暂且相信这个人仅仅是有点儿蠢,起不到过多威胁。
再买点防身工具吧,防人之心依旧不可无。
默默拿定主意的白庭乐瞧了眼这男的,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他要呆在自己身边。
真的只是失忆?还是盗猎团伙派来的眼线?
目前的线索还太少,她抓不住其中关联。
*
白庭乐悉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萨缪尔真的就只是在当田螺小子。
是的,自从萨缪尔打定主意留下后,白庭乐寻思着自己不能总“喂”来“喂”去,希望他能找个合适的暂用名。
黑发青年只羞涩地笑,说认字不多,能不能请白庭乐帮忙想想。
白庭乐不解,看着他满眼的信任,恶趣味突生:“我最近看的一本书里,有个角色叫萨缪尔,不如你就叫这个?”
“你很喜欢萨缪尔这个角色吗?”黑发青年问。
“…还行?”书中的萨缪尔是只聪明小狗,占比不太重,白庭乐觉得自己不算讨厌,却也没多喜欢。
“那我就叫萨缪尔了。”他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她看着他,或者说,现在是萨缪尔了,品出些微惭愧的同时又真切地感到有趣。
这个暂用名挺符合萨缪尔的长相,混血儿的样貌让他在镇上的小学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保安的工作。外貌颇受艳羡和忮忌之余,也有许多男性过来明里暗里请教萨缪尔如何护理自己,他们中有许多人恋慕白庭乐,对她身边出现的各类异性尤为关注。
可惜萨缪尔都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天生的直觉让他认为来者不善,统统都不给好脸色。
白庭乐的工作有时候会连着出去好几天,回来时小屋冷冰冰的,壁炉里的火早就熄灭。萨缪尔来了后,迎接她的是暖和的小屋、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整洁干净的衣服。
各种意义上都让白庭乐过得很舒坦,加上她还没发现此人有小动作,姑且可以再留他一阵。
萨缪尔的保安工作并不忙,这使得他有非常多的精力去学习如何讨好白庭乐。每次看到对方紧皱的眉头松开后,他都干劲十足,希望下一次还能多帮她减轻一些负担。
一个多月过去,房东和租客磨合得不错。
就在萨缪尔哼着不知名曲调,认真给自制的奶油蛋糕裱花,想要为白庭乐一个惊喜,他悄悄许愿往后生活都能如此美好的同时——
白庭乐在林中发现了一只腿上中弹的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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