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大写的尴尬。
上野来的时候，医生刚准备给我换药，当布满整片后背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抽气声，转头就看见了呆愣在门口的短发男生，以及他手里拎着的水果。
……不得不说赶得真是巧。
“你去外面等会。”
换药没什么值得看的，他又不学医，用不着看这个。
可惜那个家伙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留下来陪我，腿长在人家身上，我想撵也撵不走，不由着他去也不行。
医生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十分娴熟的吩咐道：“家属站在那边就好，别离太近，别碰我蓝布上的东西，保持安静。”
……如果他真能安静就好了。
从医生修剪掉第一块坏死组织起，倒吸凉气的声音就没停过，在我的视角里，短发男生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苦的仿佛喝下了三斤黄连，从表情上来看，他比我更像那个被换药的。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表情这么丰富？
然而，与丰富的表情对应的是他完全僵直的身体。
那家伙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立在门口，一步都挪不动。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背后的那片伤痕，嘴唇哆嗦着，手臂绷的死紧，连上面的伤疤都有再度裂开的趋势。
啧……都说了让他别看。
就算站的比较远，可凭上野茂雄能当狙击手的视力和观察力，这会儿怕不是连我有多少道伤口都数清了吧？
……说不定现在就在数。
得给他找点事做，不能让他在这里杵着了。
“能去水房帮我打壶水吗？谢谢。”我忍着疼开口。
至于声音变不变调就没办法了，这已经是我能控制的极限。
好在上野也没比我强到哪去，声音里的颤抖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转过身出门的时候，我清晰看见他抬起胳膊，重重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这事还是当看不见吧。
不过那家伙终于走了，我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低下头，把脸完全埋进臂弯，我暗暗的咬紧了下面藏着的的毛巾。
“请尽量快一点，麻烦您了。”
虽然我在他面前没什么好形象，但至少下一次见面，我不想还这么狼狈。
然而我低估了自己的情况，虽然医生表示理解并加快了速度，但创伤面积不小，上野回来的时候也就将将结束，换药的工具还没收拾好，弯盘里染血的纱布一目了然。
……别哭！上野君你忍住啊别哭！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哄人……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医生的目光在上野和我之间转了一圈，了然的笑了笑。
“伤口目前看着还可以，恢复的不错。”
他不再仔细分类，而是囫囵把换药包卷好就推门离开，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家属帮着穿下衣服。
……喂喂！干嘛要特意加这么一句啊！明明我自己来也没问题的。
不过看着那双满是愧疚痛苦的眼睛，我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任由他小心翼翼的帮我披上衣服，连扣子都是他帮我系。当衣服穿好后，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尴尬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要命，我现在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想好的话题一个都说不出口啊！
“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啊，那就好。”
干干巴巴的问着，干干巴巴的答着。没错，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是如此生硬无趣又没营养。
救，下一句话该说点啥？
“鹿谷……你疼不疼？”一段大眼瞪小眼的沉默后，上野期期艾艾的开口。
上野君啊，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就别再问了嘛。
废话，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要不是当着别人的面只能硬挺着，我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叫唤出声。
以后换药能不能让我自己来？清创换药我也会的！
哦不能……伤口在背后。
见我迟迟没回复，短发男生双手攥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的站起身对我弯下腰。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打住，”我打断他，“没必要。”
太好了，这段我会！
“这是我的选择，我也从没为此后悔过，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愧疚，那等于是对我的否定。”
“上野同学，请抬起头。”
上野闻言抬起头，水雾模糊了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对面的白发青年翘起唇角，对他扬起一个略显调侃的笑。
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努力眨掉眼里的泪水后，却发现这并不是错觉，虽然弧度不大，但那家伙确确实实的，在微笑。
“比起对不起，你更应该对我说的是谢谢吧？”
他听见他这样说。
“……谢谢。”
“不客气。”
看上野的表情，应该是没问题了。
哈，不愧是我花了一晚上想出来的台词，超帅！
有这个打底，他就不会再说出来一些让我起鸡皮疙瘩的话了，我们本就不存在谁亏欠了谁的关系，下次见面能互相友好的打个招呼就足够了。
不需要对我太热情。
正巧此时松田阵平过来，或许是他的气势太足，上野面对他的时候更加紧张，很快就起身告辞。
平安送走上野，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yes！成功！简直完美！
有hiro的提醒真是太棒了！幸好他说了上野要来，我提前准备好了腹稿，面对这种场景完全不慌……个鬼！
慌还是慌的，就算做好了准备也免不了犯社恐。
松田！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见我这样，卷发青年毫不客气的发出一声嗤笑。
“嚯，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们编号先生昨晚不还想和上野君多聊一会？”有着一头卷毛的家伙大大咧咧的在我床边坐下，抬手往我头上糊了一张纸巾。
“就这么紧张？”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我满头的冷汗。
啊啊，这家伙，从昨晚就开始嘲笑我。
而且这明明是之前换药时候疼的好不好，本来上野鞠躬的时候我是想扶他起来的，但是刚换完药后背实在太疼了，根本没办法做出多余的动作。
我不满的斜睨了一眼还在咧嘴笑的卷毛。
松田阵平你就不能和上野一样守守规矩，昨晚在我这待到那么晚，早就过了门禁的时候了吧？
眼里根本没有禁令和围墙，完全拿警校当自己家，挨教官的每一次骂都不是没理由的！
偏偏我还说不过他，松田阵平这家伙长了一张尖牙利嘴，毒舌又犀利，气得我想跳起来打他。
哦莫，打也打不过。
“不开玩笑了，编号先生。”
“下午诸伏的长辈会过来一趟，之前提过的那位。”
那双凌厉的桃花眼盯紧了我，似乎能直接穿透躯壳看到我的灵魂。
“你，不会不记得答应过什么吧？”
“记得，你放心好了。”
这个没问题，诸伏昨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而且比起上野来说，面对心理医生的难度小多了。
虽然经历过这件事后，我自我感觉我的心理状态已经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请专业人士评估一下更好，他们也能更放心。
我低着头，努力让自己忽视掉眼前松田阵平的手机屏幕。
‘诸伏身边出现了新的纹身者？’
‘他又去那家店了？’
这完全是在偷窥啊……狗东西。
我不应该看这些，看到了也不应该记下来，虽然我也很想知道，那家伙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啧，没法说。
由于狗东西天天视奸他们几个，我被迫知道了不少他们的秘密，比如松田做警察的原因，比如诸伏几乎每晚都失眠然后跑资料室，再比如他们都在私下里调查着诸伏家发生的惨案，只是两波人谁都没跟谁通气，信息完全不互通，看的我这个着急。
……也没资格说人家，我也没办法公布我得到的信息。
这是属于诸伏景光的秘密，而他又明显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他连自家幼驯染都没告诉。而诸伏不说，我就更没有任何立场谈论他的事情。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冒犯的事，我做不到。
但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已经潜伏在了诸伏的身边，无论怎样，我都必须要和诸伏说明情况，反正他下午肯定会过来，到时候……稍微试探一下好了。
至于会不会因为偷看秘密被讨厌……
我拒绝去想这种可能。
换药第一步：评估周围环境适合。
（有家属的时候最好给家属找点事干，否则他们就会给你找事干。）
开玩笑的，是做好手消和核对信息啦~
emmmm，自己又读了一遍，感觉最近两章质量有点下降，果然不能赶工吗？
至少发出去之前，得让自己满意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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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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