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雍一直无法忘记那一晚。
越帝五十寿诞,宫中大举设宴,王公贵族们与一众高官皆得了旨意,入宫共贺吾皇万岁。
他便也与父亲一同去赴这场宫宴。
沈家乃开国功勋,彼时得了太宗皇帝的恩典,镇国公爵位世代相袭,永享尊荣。
到了如今,沈家已与这个王朝一同绵延了两百余年,每一代皆有杰出英才出世,无不成为朝中肱骨栋梁。
沈雍作为镇国公府世子,是沈家子里最耀眼的一位,不仅仪表堂堂、为人谦逊,还文武兼备、样样精通。
这样一位芝兰玉树、如圭如璋的年轻郎君,自是该受到全京城年轻女郎瞩目的,可他却一直被父亲扔在边关军营里历练,直到这次皇帝寿诞将近才初初回京。
漫步在华灯浓彩的宫殿之中,他只觉步入了新奇的、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边关的风沙足以将一切鲜活都吹得灰扑扑的,这里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也正是在这一晚,传言中最受皇上珍爱的懿春公主献舞祝寿。
惊鸿一舞,吸引了所有人惊艳的目光。
清冷瑶光之下,少女的身姿看似柔韧实则有力,既舞出了独属于女子的柔美,抬眸挥袖间又分明舞出了大越朝盛世万千。
公主有着皇家的底气,合该这般,一人便能舞出万千恢宏气势。
十八岁的少年,第一次被漫天风沙以外的东西迷了眼去。
席间之人无不赞叹,皇上也龙颜大悦,赐下重赏。
沈雍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不自觉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刻在了脑海里,甚至在她退场之后还鬼使神差悄悄跟了上去。
宫苑之中,奇石异木层层叠叠、幽深曲折。
沈雍循着她的身影而去,然而千岩万转路不定,他怎么也追不上那抹缥缈如月宫仙娥一般的倩影。
他越找越焦急,越走速度越快。
终于,在一棵早春的樱花树下追上了她。
美人如花隔云端,她面色冷淡,冷若冰霜,与方才献舞时含蓄而热烈的模样全不相同。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从云端跌落。
华美的舞服开始破碎,鬓发一点点变得混乱,颈上显现出一道青紫的淤痕,身下也渐渐渗出鲜血。
仙娥堕入泥淖,玉人渐渐碎裂。
而不远处,落了一把剑柄染血的长剑...
沈雍脑袋一点,猛然惊醒。
他怎么又梦到了那场久远的宫宴?
帐内长灯未尽,滴漏声声,夜还很深。
他靠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抬头望向榻上之人。
却见她已经醒了,与他方才梦中结尾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他不确定她此时是否清醒,因她只微张了些眼,面无表情。
玉人长睫卷翘,时而缓慢颤动一下,在灯影下洒下一片阴影,沈雍与她无声对视良久。
谁都没有旁的动作。
半晌,沈雍起身向她走去,她的眼睛也随着仰视他而完全睁开了来。
空茫。
这是沈雍看清她双眼后的第一印象。
他躬身探了探她额上的帕子,一言不发地将它重新用冷水打湿覆上去。
而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紧接着,沈雍端过案几上的水碗,神态如常地在塌边坐下,舀了一勺水递到她唇边。
她却没有半点要张嘴喝的意思,像一具只有眼珠子能微微转动的人偶。
沈雍却看不下去她因高烧而开裂的唇,见她不动作,面上有些挂不住,伸手捏住她的双颊,终于如愿将勺中的水倒进檀口。
却见下一瞬榻上的女人猛烈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的抖动,连带着伤口也随之裂开。
空气中又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沈雍愣了一瞬,连忙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他本想帮她顺气,又怕给她背部的擦伤造成二次伤害,他想扶她再坐直些,又怕压坏了她身下的伤口。
一时间,他只好用胳膊施力,让她半坐着,另一只手则稳稳护住她缠着绷带的左腕。
他做错了,不该那样逼她。
帐中咳嗽声渐歇,大口喘息却仍在延续,沈雍轻轻让她平躺下去。
“为什么?”是非常微弱的气声。
他偏头看去,她的双眸因方才的咳嗽染上了些水色,终于看起来明亮了些。
他缓缓收回撑在她颈侧的手,重新在塌边坐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什么为什么?”
“不是要杀我?为什么又救我?”
依然是很小声的气流,若不是此时恰逢夜深人静,沈雍恐怕非得将耳朵覆在她的唇边才能听清。
闻言,沈雍偏开了些目光,“生杀夺予,皆在于我。”
他复又与她对视,“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哪来什么为什么。”
如果没看错,他说完后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生无可恋,她又问: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去死?”
沈雍不说话了,竟还想着死吗?
“为何这般想死?”
柳忆春不说话了,她有些恼火。
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傻大个,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明摆了一副要把她折磨死的架势,却又总是给她留有一线,她不介意主动将自己仅剩的生机断送掉,他却又把她救活了。
真特么就是和她对着干。
没死成,反而拖着这幅痛得她睡不着的破烂身子,柳忆春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
沈雍将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厌烦尽收眼底,面色瞬间绷得很紧。
他捏住她的双颊,要她与他直视,“回答我。”
柳忆春浑身都软绵绵的,只能顺着力道撞进他黝黑深邃的眼睛。
强大的气场几乎令她窒息,柳忆春开口却道:
“关你屁事,看不惯我就杀了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