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磨蹭什么呐!这玉露团和奶油松瓤卷酥可是要的送到昭阳殿去的,快些送去!磨磨蹭蹭的送迟了仔细着你们的皮。”
“是是是,奴才们这就送去。”两个小太监捧着描金漆盒匆匆而去。
“新来的,你手中的玉露团可是九皇子最喜食的糕点,那上头的配花蓓丝是用清晨带露的白梅蕊做的,稍一磕碰便会散架,拿稳了。若是散了,九皇子一哭闹,皇后娘娘可是要罚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抬起低着的头,眼底清澈带笑:“多谢小公公提点,奴才记下来了,奴才小路子,初入宫闱,不知天家规矩,以后还请公公指点,奴才谨记公公恩德。”
被叫“公公”的小太监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连忙摆了摆手:“嘿!不敢当‘指点’二字,咱们做奴才的,哪懂什么大道理?当心伺候好贵人们,安分守己过日子罢了。”
他见小路子听得认真,便放缓了语气,细细说起宫里的情况:“如今的皇后娘娘姓苏,名唤幻尹,是淮南苏氏的嫡女,娘娘膝下有两位皇子,一位是太子殿下萧瑜烨,另一位便是九皇子萧允宁。” “太子殿下数月前刚行了冠礼,陛下特意指派他去边疆历练,不在宫里。倒是九皇子,今年才六岁,生得粉雕玉琢的,像个小仙童,又是圣上最小的儿子,圣上疼他疼得紧,宫里上下谁不高看一眼?所以啊,但凡和九皇子有关的事,咱们都得格外上心,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小路子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那小太监见小路子听完后沉默不语,只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初来乍到,听了这些规矩吓着了,便又笑着宽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你这次就是送个点心,只要把食盒完好送到九皇子面前,这差事就算办妥了,什么麻烦事都不会有。”
小路子缓缓抬起头,朝着小太监恭敬地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又谦逊:“多谢公公提点,我记住了。”说着,他又将手中的食盒往上轻轻托了托,指尖稳稳的,姿态依旧恭谨,看不出半分异样。
……
丹楹刻桷,绣闼雕甍。
昭阳殿内入目皆是繁华绮丽,殿中焚着用于安神的檀香,侧面立着一面瓷青色八扇屏风有一人多高,屏风上绣着寓意保佑孩子平安的神鹿护子图。转过屏风,映入眼中的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几上置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明瓦窗下设着一张黄花梨木软榻,塌上铺着织锦丝缎,一位穿着凤袍的美妇在榻上斜躺小憩,不过四十岁的样子,眉目含情中又带着一丝凌厉。旁边宫女手中为女人慢慢按着两鬓轻声唤道:“皇后娘娘,陛下怕是快从骊妃娘娘处过来了,您起身罢!”苏幻尹不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
听闻此声,皇后睁开眼睛从榻上起身,率众跪迎。
“恭迎圣上——”
来人正是萧国国君萧桢,萧桢继任国君已有二十六年,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却贵气天成,威仪不减。萧桢将目光移向皇后,一双眼睛沉静如海,似能吞噬万物。
“爱妃请起吧,小九呢?”
皇后起身笑道:“陛下,皇儿尚在午睡呢!这会子也该醒了。兰香,去将九皇子抱出来吧!”
刚才服侍皇后小憩的宫女应声欲往,却被皇帝阻下。
“不必,朕亲自去唤小九,小九定为朕许久不来看他生气呢!”帝王平日里抿着显得有些薄情的嘴角此时微微扬起,语气带些无奈与宠溺,缓步进入内殿。
帝王慢慢走进内室,拨开云锦床帘,只见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儿,肌肤雪白,像是白玉捏成的。因为睡得久了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两颊泛着粉意。呼吸浅浅,和熙的仿佛吹过人的心尖。萧桢弯下身轻笑道:“小九,小九儿,醒一醒,是父皇!父皇来看小九了。”
床上的小人慢慢揉着刚睁开的惺忪睡眼,低声呢喃着:
“嗯--父皇,嗯!父皇,您来啦!”声音满是惊喜说着,萧允宁就要起身冲入帝王怀中,但想起来父皇这么久都没来看自己,又故意蹙眉嘟嘴,别扭地转过身去,用蚕丝被蒙住自己,不愿下床。
“哈哈哈哈,小九乖,是父皇不好,父皇给小九赔罪,这几日父皇太忙啦,父皇带小九出去吃你最爱的玉露团好不好呀?”
听到玉露团,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睛冒出被子里,带着娇憨笑得眉眼弯弯“玉露团!好吧~儿臣不气父皇了,下次父皇太忙了,就唤儿臣来见父皇好吗?儿臣不忙,会很想父皇。”萧允宁抱着帝王的脖子不肯撒手。
听得稚童的真挚坦言,帝王不由得心里一软,将九皇子抱着向外走去:“好,朕答应小九,以后小九可以随时来勤政殿找父皇。“
粉白可爱的小团子将小脸埋入帝王的脖子中,嘴角微微翘起,声音小小的说了一声好。
说着萧桢抱着萧允宁落座外间,皇后眸中含着笑意,取下护甲,亲手将玉露团掰碎了喂给萧允宁吃着。
“哈哈哈哈哈,这会儿开心了吧?小九告诉父皇今天睡的香不香啊?”
小团子闻言睫毛忽闪忽闪着问:“嗯?父皇说的什么香不香啊,儿臣睡着啦没有闻到啊!”
闻言皇帝一愣忽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闻到?朕的傻小九啊!”
皇后笑着摩挲着小团子两颊的软肉:“宁儿,父皇问你谁的香不香的意思是问你睡的好不好啊!“
“启禀父皇,儿臣睡的好香好香呢!“萧允宁声音脆生生地说道,一边吃着母后喂的玉露团一边不住的点着小脑袋。看着他开心满足的样子,好似和父皇母后一处,吃着自己爱的点心便足以填满小孩儿的满心满眼,叫人不住的爱怜,想细细地拢在手心当中。
萧桢又陪着萧允宁待了会儿。
“好了,朕要回勤政殿了,你们好生伺候九皇子吧!”
“恭送陛下——“
“皇上这趟来,拢共没坐够一炷香的功夫,难得来后宫,却总是在骊妃处歇息用膳。” 兰香捧着茶盏,声音细若蚊蚋,眼尾却偷瞟着皇后的侧脸。这小宫女是去年刚分到昭阳殿的,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憨气。掌事宫女术荷不满看兰香一眼,上前一步:“娘娘,金秋虽至,午后日头却烈得很,咱们回吧。”
皇后点头,缓缓挪动脚步。紫檀木的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殿外的蝉鸣。
“母后?” 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指尖。萧允宁不知何时从偏殿跑了出来,藕荷色的短褂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衬得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愈发像块上好的暖玉。他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皇后的影子,“母后是不是不开心?宁儿给母后抱抱。”
皇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混着暖意漫上来。她蹲下身,将儿子软乎乎的身子揽进怀里,鼻尖蹭过他头顶的胎发 —— 那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傻宁儿,”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指尖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颊,“母后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宁儿换身衣裳,让兰香带你去举荷亭喂鱼好不好?听说里面有刚放入的兰草孔雀鱼,身形玲珑可爱,尤其它的尾巴最是漂亮,你去看看是不是这样,回来告诉母后好吗!”
她取过术荷呈上来的锦盒,打开时露出里面一件月白色的小袍子,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这是母后前日让尚衣局赶制的,你穿上定然好看。”
萧允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真的吗?那宁儿去看了,回来告诉母后好不好?”
“好。” 皇后替他理了理衣襟,目送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跟着兰香跑出殿门。
术荷早已端来铜盆,里面盛着用玫瑰露调过的温水,皇后将手指浸入水中,温热的液体漫过指缝。犹豫了片刻,术荷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惊扰了皇后:“娘娘,方才兰香那丫头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陛下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您的。骊妃性子张扬,或许能逗陛下一时开心,不会长久的。可您是后宫之主,能让陛下真正记挂、放心托付事的,从来都只有您啊。”
她说得恳切,语气里满是心疼 —— 皇后这些年为了太子和九皇子,劳心劳力,即便皇帝的心思渐渐偏向年轻嫔妃,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可作为陪嫁侍女,她最清楚皇后的苦衷。
“荷娘,”皇后苏幻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铜盆里的温水,目光落在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上,鬓边的银辉在水汽中愈发明显,“本宫已经四十三岁了,早已不是当年初入宫时的模样,哪里还敢奢求年轻容貌?”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历经岁月沉淀的淡然:“他是萧国的皇帝,是天下至尊,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常情,我又怎能要求他对谁专一?这些年在后宫,见多了恩宠起落,早就想明白了——夫妻之间,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经是难得的安稳了。”
“骊妃年轻貌美,他如今更喜爱骊妃,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介怀的。”她的目光飘向殿外,好像穿过宫墙看着了自己的长子,“本宫只愿瑜烨和允宁两个孩子能好好的。” “不知道烨儿现在到边关了没有?听说边疆比京城冷上许多,风又大,这一路车马劳顿,到了那边能不能适应?他从未接手过军务,年纪又轻,不知能不能叫那些将士信服……”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铜盆里的温水泛起细小的涟漪,映着美目藏不住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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