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沉皑问道,从他走过来,脚步声慢慢接近,到他站在时咎面前,时咎都没反应,只是捧着这本资料眉头紧锁,但他的眼睛根本就没看这本资料,而是盯着虚空中某处。
沉皑拍了下他,时咎吓了一激灵,手指用力“啪”一声合上了资料。
“你吓我一跳,走过来没声音?”时咎强装淡定责怪道,但惨白的脸色和声音里细碎的发抖完整出卖了他。
沉皑淡然看他一眼,看他此刻不自然的肢体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便背靠在讯息站的工作台上,用眼神示意时咎手里的资料,说:“发现什么了这么惊慌?在资料里看到你自己了?”
要是看到的是他自己倒还好说……
时咎用舌头舔了下自己干燥的嘴唇,迟迟没说话。
沉皑随手从这一排资料里抽出一本翻看,放下又抽出一本。
这些资料的主人无一例外都是沉姓,里面写满了在哪一天他们参加了哪场研究,取得什么结果。
时咎听到沉皑叹了口气。
说不清是这样的认为更让人窒息,还是真相更让人无法接受。
沉皑耐着性子一本一本把资料翻完了,二十八本,无一例外。最后他放下资料,见时咎还是愣在那里,便弯腰自己去拿他手里那本。
然而时咎不松手,就是拽着。
沉皑叹息说:“你要再这样我真觉得这是你了。”
时咎死死拽着,语气琢磨不定,他说:“我们之前在你家楼下讨论过时光倒流的问题。”
“所以呢?”沉皑问。
时咎终于松开手,让那本资料被沉皑拿走,他愣愣地说:“我在想,以目前恩德诺的科技来说,做不到时间旅行,它的物理法则还是被局限在广义相对论里,嗯……我们那儿的一种学说。”
时咎接着说;“但是,如果有某个人,他的能力就是时间旅行相关?”
沉皑淡然说:“时间旅行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一个微小的错误会引发无数祖父悖论和蝴蝶效应,人不可能观察某样东西却完全不改变它。”
时空决定了物质如何运动,物质决定了时空如何弯曲。
沉皑翻开手里的资料,时咎却往前一步急速将手掌拍在那纸张上,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那世界上会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沉皑平静与他对视,看他认真又有些紧张的神情。片刻,还是轻动嘴唇回答了他的问题。
“光。”
无论哪个地方的光,只要颜色相同,便具有相同的属性,以相同的方式与物质相互作用[8]。
时咎把手挪开,耸耸肩说:“也许是我想多了。”
沉皑眼神瞥向手里的资料,随即,他眉心一跳。
沉初光。
……
抛开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不合理本身,当作他也只是沉家后世中一个普通的人名,一个当时的生物科学尖端人才。
他们所做的推导就有了一些变化。
原本沉皑几乎已经接受了他的祖先们做了愧对历史的事,但在看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无奈地吐出肺里最后一口气,随即迎接他的是更大的无奈。
一直没注意到过,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这种可能性,因为思维里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季水风拿着那本日记本出来时,谁能联想到首页模糊的“刀”“光”两个字是沉初光的名字。
如果那本日记本是沉初光所写,那么此时讯息站他们刚刚所翻看所有资料的主人,角色就被互换了。
沉家不是联合言威他们策划反起源进化的人,而是这个计划里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这也佐证了时咎猜测起源改造计划和反起源进化就是同一件事。
沉皑的母亲说沉家老一代的人曾经很反对言霏的计划,他当时还很奇怪,这个改造计划听上去不是很好吗?恐怕那个时候是由于有人发现了这项计划的真实目的,以至于拖了十多年,后来的言霏拿着的的确确的改造计划再次找上沉家,以那群德心仁厚的人的性格,如果一个人回心转意,他们应该会支持。
但实际言霏从未改变过自己,他找上沉家,想做的只有复仇,报复这个耽误了他十多年的家族。
原本在教化所研究病毒剥离,被言霏以起源改造进化全部骗到这座监狱,那群百年来都以恩德诺文明的未来为己任的人,以为是要做有助于文明发展的研究者,却成了别人的研究、实验对象,成了反起源进化研究过程中的一批小白鼠。
在地下医院见到的审讯室、禁闭室,那些洒满墙面的血,那些拖行几米的血。
那本日记本里,最后连记录都无法清晰描述的话语。
失去科学家的教化所最后成了生物坟场,反起源进化的研究成果成了现在文明中心高层脑子里的虚假通道。
时咎恍然间想起了当时在图书馆时,历史对于沉家的介绍。
百年不入世,只做慈善,他们出现在所有公民们需要帮助的地方。却有人拿他们的血肉……
时咎听到沉皑的声音在旁边低低响起:“我们现在要找到教化所。”
找到这个地方,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
时咎想了想,不确定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言霏是一位受人爱戴的掌权者。”
因为他病发自杀,公民才开始聚集在广场。
沉皑轻轻点头:“嗯,他一直都很受公民喜欢,就是做掌权者时间不长,后来到处游历去了。”
时咎犹豫说道:“那……”
那这都是假的。
其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无法求得答案,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言威了,他很早成为掌权者。至于言霏,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沉皑觉得有点无力,或许对于他一个从小叛逆离家的人来说还好,但这件事暂时不能被其他沉家人知道,得在有十成把握能一举推翻言威的时候,所以现在教化所的存在至关重要,是一个直接证据。
教化所,以前去过又回来的人认为那只是一个研究所,后来,却没有回不来的人去揭发那是个什么地方,幸存者偏差导致了认知偏差。
总之,这项计划总体来讲是成功了,但在收尾阶段又发生了什么事,出现了什么人,导致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这里的研究员被屠杀。
所以他当时那么着急走掉,一走消失好几天,也许就是回来看过这里的情况,但为什么没有善后,为什么那么不小心留下坐标,不得而知。
时咎紧捏着拳头还在想,却听“砰——”!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谁?”时咎立刻喊出声,抬头看向上面,只能看到天花板。
“咚咚咚咚。”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很长且清晰的奔跑声。
有人在楼上!
时咎脸色一变,和沉皑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作,立刻寻找楼梯跑了上去。
沿着楼梯几步阶梯做一步地往上冲,四楼船舱的门被时咎猛地推开,看到和三楼类似的布局,而船舱正对面的楼梯门在此时正好“啪”一声关上了。
沉皑低声短促地吼:“对面!”
那脚步声完全不遮不掩,“咚咚咚”急促得像逃命一般的奔跑。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活人在?如果真的有人,而且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就跑,必然是跟这里有关联的人,他们得抓住这个人。
追着那个人的脚步声从四楼一路跑到五楼,五楼似乎是什么办公区,全是封闭的房间,路线复杂多了。然而当下两个人来不及探寻每个房间,急匆匆地跟着人影左拐右拐。
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每次都是差一步看见他,只露出一个残影,便瞬间消失在转角。
七八个转角,无数条分岔,追入一条很小的通道,小得像通风管道,成年人得缩着爬进去。
“这要爬过去吗?”时咎喘着粗气问,他目测管道大小,过是能过,就怕过到一半遇到设置的什么机关。
然而再不追就来不及了,那人飞快地逃离视野范围,时咎不够时间多想立刻蹲下钻了进去,他朝沉皑喊道:“我在前面,你跟上,有问题我直接醒来,你后退!”
沉皑厉声:“好。”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往通风管道里爬。里面空间不大,时咎觉得爬着有些费力,心想沉皑这种一米九的身形估计更困难,他想回头看一眼也没办法转头,只听见沉皑在后面说:“别停下!往前!”
管道长达十多米,时咎钻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关上了。
他抬头看,看到天花板一扇圆形的门,而这扇门下面就是一道楼梯,过了通风管道后这个狭窄的房间内就只有这个通往天花板的楼梯。
沉皑出来一言不发直接三步并两步过去推开这道门。
刺眼的阳光瞬间就照射进来,一阵久违的风猝然扑在脸上。
十多个小时没见阳光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些不适,沉皑微眯起眼,迅速适应。他把门掀到一边,发出巨大的声音,随后他整个人跨上去。
时咎在后面跟上来,一站在陆地上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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