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话,无论出于哪种心态,被他圈进自己的地盘,成为他的占有欲对象也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照顾他的心情可能会错失很多有用信息,但季山月和季水风的信息他不能错过太多。
这难办了,怎么沉皑小时候这个样子啊?
思来想去,时咎先答应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不管是眼前这个小孩,还是二十年后的沉皑,将真心实话说出来的时候,都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小沉皑终于退步,让出了通道供时咎走出来。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去休息了?”时咎松了口气问。他往前走了几步,环视公园,已经不早了,再不休息就睡不了多久了。
哪知小沉皑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阻止他走远,在时咎转头疑惑的目光里,眼神坚毅地盯着他说:“我再练一次攀爬,你帮我记时间。”
时咎觉得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事,但还是答应了,半分钟的事。于是两个人又走到那片黄土里,假山下。
时咎朝他示意说:“那你要快一点,我倒数三秒,你就冲,好吗?”
小沉皑冲他点头,做好了准备的姿势。
时咎轻声:“3。”
“2。”
“1。”
“冲!”
小沉皑飞一样窜出来,直接贴上了假山,速度快得比第一次看到不知道灵活了多少。看到他这攀爬的速度,时咎才惊觉当时他们在洞穴沉船里攀爬时,沉皑应该是完全为了顾及他才慢慢爬上去的。
一手接一脚,小沉皑一秒都没有停顿,爬到十多米高的位置按理说还会有一个一跃而下,翻滚落稳的姿势,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小沉皑就差最后一步到达顶端的时候,他没抓稳,整个人直直从上面腾空掉下来了。
时咎在下面看着,只觉得自己心脏被猛揪了一下——这山很高!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刚好在小沉皑快要落地的瞬间接住了他,顺势往前翻滚来缓冲掉下来的力。
两个人滚了很多圈,时咎一直把小孩固定在怀里,怕他受伤,直到两个人撞到边缘围栏,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痛得时咎眼冒金星,但还好是他的身体先撞到。时咎龇牙咧嘴还保持着死死环抱着小沉皑的动作,先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再把对方从怀里扯出来。
“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时咎问,焦急的眼神落在小孩脸上。
然而,小沉皑从他怀里探出头时,一点表情都没有,可以说是相当平静,同时也相当不自然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时咎当下就知道自己被耍了,这小孩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自己去接他!
心机重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下时咎真的咬牙切齿了,身体的疼还没消失,心里的恨又涌上来了。他维持着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小孩的姿势,露出一个又痛又强装微笑的难看表情。
他很痛。小沉皑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愧疚,他连忙从时咎怀里站起来,有些脸红地说:“对不起。”
时咎只能叹气,装做无奈:“没事,只要你安全就好。”
小沉皑震震地看着他,愧疚的神色更浓了,他沉默一会儿,埋头说:“我好像,把你眼镜链扯坏了。”
嗯?时咎立刻抬手去摸,才发现刚刚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自己眼镜的链子已经不见了,断了一头,链子上的珠子也都掉了,掉到黄土里,现在看过去,一个也看不着。
时咎伸手去捏他的脸,并且成功捏到,他轻声说:“不重要,我之后重买就行。”
小沉皑微微抬头,不确定道:“你不生气吗?我是故意掉下来的,而且你的链子……”
闻言,时咎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了。怎么还有人承认自己故意的承认得这么光明磊落啊,故意掉下来,又不小心扯断他的链子。
时咎柔和说:“我说了,你安全就好,其他不重要。”
小沉皑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他一咬牙,说:“对不起!就是不喜欢你那么关注别人!”
哎……
时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适合带小孩,瞧这带出来的孩子。他抬手摸小沉皑的头发,真的无奈道:“我不关注他们,我只关注你。”
接着,时咎看到小沉皑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时咎麻木道:“沉先生,你脸红做什么?你这样搞得我真的很想欺负你。”
原以为他会怒气冲冲说点什么,结果,小沉皑的手拽紧了他自己的衣角,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小声又快速地说:“那你快点!”
时咎彻底惊呆了:“……啊?”
小沉皑突然转身一溜烟跑了。
时咎还没从震惊里缓和出来,正当他要站起来,小沉皑又从屋子里推门出来了,他急急忙忙跑过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张纯白的硬纸。
他又在原地坐下来,开始认真捣鼓那张硬壳纸,折叠出几道折痕,又按照某种排列方式全部拼接在一起,最终折成了一个小盒子。
时咎看他认真的神情,问他:“你折这个做什么?”
小沉皑朝他挥了挥手,他的手捏成拳头,好像在展示拳头里有东西,但并不给时咎看,随后他把拳头里的东西轻轻放到刚叠好的盒子里,又盖上。
小沉皑认真说:“折这个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他四下望了一圈,皱眉说:“不知道藏哪。”想藏一个除了自己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时咎没在意,平静给他提建议说:“如果找不到地方藏,可以埋土里。”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重要的东西的话,埋在土里也代表深藏在心。”
小孩似乎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太好,他依然皱眉问:“那埋土里脏了,以后送出去,人家还要吗?”
时咎伸了个懒腰,抬头看这已经黑得快要滴下来的夜色,心里叹口气想,这孩子明天早上八成又是一副困倦的样子来训练了。
小沉皑催促:“回答我!”
时咎低头垂眼,心里只想着怎么让这小屁孩快点去休息,于是敷衍道:“为什么不要?重要的是心意不是物品本身。”
小孩沉吟片刻,将那个硬纸做的盒子塞到时咎手里,警告说:“那我挖个坑把它埋起来,你先帮我拿着,不许打开不许看!”
“嘁,谁要看……”时咎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不受控地眩晕,笑着笑着脸就僵硬了——他反应过来了。
那小盒子拿在手里,手稍稍偏移一点重心,里面的东西似乎就在来回滚动,它很轻,轻得快要感觉不到。
刚刚一直没有在意,一是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休息;二是之前见到这个小盒子时,因为时间太久,早已不是纯白色,轮廓还歪歪扭扭的,所以没认出来。
小沉皑拿双手挖坑挖得很认真,头也没抬。但时咎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感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完全不在拍子上,混乱得一塌糊涂。
挖了很深一个小坑,小沉皑转过头把小盒子从时咎手里拿过来,拿走的时候发现时咎在发愣,还警敏地问:“你没看吧?”
时咎僵硬:“……没看。”
小孩这才满意回头,把小盒子轻轻放进坑里,又一点点埋起来,拿土去填平。
时咎感觉自己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那晚的记忆全部奔涌而来。
他没注意到过,他怎么能没想到?时咎的手不受控般摸了下自己的眼镜,那一侧断掉的链条只剩一根线了,原本是有很多小珠子的,虽然基本都是透明的塑料珠子,但有一颗不是——是他特意为了搭配镜框的颜色而去选的一颗真正的蓝宝石。
他当时只是觉得眼熟,因为那个时候眼镜在家,也没有被扯断,蓝宝石完好无损,所以完全没有朝这个方向想,不可能这么想的。
他不知道他俩的渊源,他没有记忆,他不记得沉皑是谁,不记得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沉皑全部记得!沉皑记得这两年他们发生的所有,因为这是沉皑的过去,却是他的未来!
在那个不知情的当下,他从未来回到了沉皑的过去。
所以一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依然情绪汹涌地问出了那句:是你?
但过去的自己却全然不知。
原来,原来……
时咎突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由坐着变为跪着,往前走了两步,死死盯着那个刚刚被小沉皑填平的坑,再抬头,看向那双清澈的深蓝色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急切地说:“等你长大了,如果遇到你爱的人,能不能把他带来这里,把这个东西挖出来送给他?”
小沉皑一下愣住,没反应过来时咎在说什么,等他将这句话理解好了后,他有些懵地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啊,我只是担心埋土里,到时候挖出来都是土,他会嫌弃……”
“他不会嫌弃。”时咎打断道,“他会知道的。”
说到这,时咎想给自己一巴掌,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时说的话,他说出“埋了多少年的东西也敢往我手里送”这种混账话!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敢细想沉皑当时的表情。
沉皑当时在想什么?难怪,难怪他当时表现那么反常,莫名其妙要来公园转转,要走了却又倒回来说他在这儿藏了东西,问他藏什么他还说不知道,现在想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对劲!他从一开始就在蓄谋着把这份深藏的礼物送出来!
他当时说:喜欢就送你了。
他还说:不想要也可以还我。
多莫名其妙的一个夜晚,多匪夷所思的一系列行为。
在这之前,时咎一直觉得现在小只的沉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再对他说喜欢、说爱,都可以是另一种意思,可以是另一个身份,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小孩会把这些东西记下来、藏起来,当作自己真正的心事,在这个夜晚埋进土里。
当时自己还调侃他埋了多少年的时候,沉皑如此认真地回答他说:二十年。
这埋的哪是蓝宝石,分明是他埋了二十年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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