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季屿,忙着赏花呢。”
随着路颂和视线长久地聚于一处,季屿隐在雾中清冷神秘的轮廓逐渐清晰。
狭长优雅的眼眸淡去凌厉,正顺着眼尾上挑的弧度望着路颂和。目光似透非透,云遮雾绕般疏离。
被时光遗忘的静溢角落里,奇花异草争先绽放,枝条惬意舒展。花粉浮动泛开莹莹光亮,借着微风吹抚,浓郁漫开迷了人眼。
目光过于专注的路颂和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很没形象地掩嘴侧身连打几个喷嚏,差点把自己打飞出去。
期间季屿好像回应了什么,但路颂和没听清。他直起身整理好状态,自顾自地又说:“哦。我不是来赏花的,我赏人。”
平日找不着机会说的话,梦里不再有顾虑,可以大胆表达。
“这花有点厉害,你当心一点哦。”
见季屿点头,路颂和开始边说边拨开草叶靠近。一刻都闲不住的手不知道挨着了哪株植物,摸了一手荧光分泌物,细闻还有几分烧烤的香味。
“噫。”路颂和掩饰不住嫌弃,随手抓了颗邻居,将黏腻树汁奉还于叶片上,终于知道季屿为何立于原地不随意动弹。
路颂和很快摸过去,找了相对安全的位置邀请季屿一起坐下——但也只是相对安全。
不似烈夏的空气热而粘稠,让人不分白夜的咸涩浮躁。抛开疯长嚣张的花草不谈,这处院落称得上清新雅致。
微风穿堂而过时更有幽香扑鼻,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令人心旷神怡。
年少时的喜欢简单纯粹。只是在特定的环境里,因为一个很小很小的理由,便能生出真挚热烈的好感。
路颂和满眼都是季屿,想起书上说喜欢一个人便会自带滤镜。而季屿相貌气质成绩样样出众,除去滤镜加成也优秀得十分突出,走到哪儿都受追捧。
在喜欢季屿的人里,路颂和不算最优秀,也不算最出众,却绝对是对季屿心动的原因最特别的。
旁人无非是喜欢季屿长得帅成绩好等等浅显的表象。而路颂和喜欢季屿凭一己之力主动孤立所有人的不近人情。
这是少数不喜欢季屿的人能从季屿身上挑出的唯一欠缺,但在路颂和眼中,是季屿最大的魅力。
简直酷得他满地打滚。
路颂和是个除开睡觉,半小时不说话就能给自己活活憋死的主。季屿这种一天下来未必能说一句话的神奇物种,对他有着极大吸引力。
尤其在阶梯教室初见的那会儿,不同班并不相识的二人碰巧坐的近,向来漠然冷淡的季屿以一句“他说不想换。不懂先来后到,还准备以多欺少?”,护着路颂和不让座位。
当时的季屿面沉如水,目光缓缓从书页上抬起,横亘在路颂和与几人之间。
路颂和久久记得那双眼睛。清正明亮、不怒自威,却叫人难以看透其中情绪。
随着那几人悻悻离去,心动来得突然也莫名其妙,泛起涟漪后便再未平息过。
沉浸的思绪逐渐收拢,二人初见时的场景与此刻重叠。季屿自始至终沉静淡然,没有丝毫改变。
路颂和眼中的他像是一幅浓淡相宜的古画,有着嶙峋的山峦和深寂的幽谭。远观静默不已,近看暗含生机。尤为引人艳羡驻足。
既在路颂和的青春里熠熠生辉,也出现在梦里静溢温和。
和这么好的人相处时,随心所欲惯了的路颂和不愿意太放肆。觉得能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就已经很满足。
难得闲来无事对坐赏花,一切都静谧美好。
直到身后某朵傻不愣登的艳丽霸王花抽了风,摇头晃脑地一口吞了季屿的半只胳膊。
季屿睫毛轻垂着几分漫不经心,不似白日里聪明敏锐。棱廓分明的脸依旧平静如雕刻一般,被啃了也安之若素。
路颂和倒是第一时间急得跳起。
“喂!吐出来!这是你能吃的吗?”
……这话好像似曾相识?他的梦里怎么不是有人在吃奇怪的东西,就是有奇怪的东西在吃人?
等等,这不是重点。路颂和晃晃脑袋专注于解决突发状况。
早就蠢蠢欲动的霸王花哪肯听路颂和的,短短几秒钟季屿的手臂又被吞了一截,大有要加把劲儿把脑袋也一起吞下的意思。
路颂和掰嘴掰不开,拔手又拔不出来。当机立断掐住霸王花命脉,双手卡着花茎不让它继续靠近。
“吐出来!不准吃!再不知悔改,当心我辣手摧了你这朵无眼无珠的霸王花!”
估计是觉得路颂和在跟一朵花先礼后兵的场面有些好笑,季屿低头弯了弯唇角。路颂和敏锐捕捉到他眉眼间的舒展,边忙活边挺自豪。
季屿的手救出及时毫发无伤,被彩色花粉沾了满身的他带着一丁点狼狈,静坐在花丛中,像是童话里落难暂歇的精灵。
幽香不住往鼻尖钻,诱得人难以自控。路颂和不由得看呆,好半天才慢吞吞凑过去挨着季屿坐,傻乐道:“你好香啊。”
季屿凝视着路颂和不知该说什么。
路颂和熟悉他的性格并不觉得意外,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仓促移开视线找补:“哦,我就是闻着你很香,没有想吃你的意思,你不要担心。”
……不对,这样说好像会让季屿更担心。
路颂和这样觉得。那朵啃了季屿一口的霸王花显然也这样觉得。
刚才它什么也没捞着,还挨了路颂和一顿打,这会儿正不知悔改地缓慢张嘴,准备再次偷袭——还吃那个白净呆傻好欺负的。
却被路颂和提前预判打断前戏,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一把扯掉它的叶片堵进它嘴里:“事不过三,你给我小心点,嗯——?”
路颂和言语温和,尾音拉长着仿佛在笑着说“别闹”。动作却简单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和杀气。
那朵嚣张的霸王花总共两片叶子,这会儿被路颂和掰成了独臂大花,反应过来后颤了颤花瓣,终于落魄地扭头伤心去了。
路颂和一套动作下来潇洒帅气,引得季屿点头致谢:“谢谢你救我。”
“不客气,英雄救美我最擅长了!”路颂和摆摆手,展颜欢笑。
重新坐下没多久,空气中清新幽香转为断断续续,花草生机渐弱荧光黯淡,像是在提醒路颂和时间差不多了。
梦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一样,时而缓慢冗长,时而转瞬即逝。
路颂和认为和场景人物的清晰程度有关。
今晚场景超高清,体验极好,时间短一些也能接受。路颂和便抓紧最后的时间问:“哦,对了季屿,刚见面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扰人的闹铃声响从天边飘近到耳边,久久令人沉醉的场景出现模糊波动,开始向外驱逐意识。
季屿嘴唇动了动,路颂和依旧没听见,逐渐心急:“不好意思,我有点聋,可不可以大声点——”
漫游者抓不住时光,自然也听不清答案。
“等……”
等?等什么?啊啊啊怎么关键时刻老掉链子。
路颂和一急,醒得更快了。
闹钟将人牵引回现实,正尽职尽责响个不停。仰面躺在寝室床上的路颂和对着天花板喊:“下次记得说大声点儿啊!”
没等路颂和反应过来是说给梦里的季屿听,还是在提醒自己,室友谢简先抬手,一巴掌精准糊路颂和脸上。
“……别吵……闹钟关掉。”
回味美梦的路颂和心情颇好,整个早晨都神清气爽,嘴角不自觉挂着笑。
但上下楼梯走神的后果是迎面撞到人,两人互让了半天路也没让开。
“噢,不好意思。”路颂和回神赧然一笑,看清那人背光的面容后微微怔愣。
才在梦中见过的人正站在低一截的台阶上,那副处于困境也波澜不起的冷峻神情路颂和再熟悉不过。
“季屿?早啊。”路颂和眸光微闪,眼底漾出真切笑意。
“嗯早,留意脚下。”
回应路颂和的嗓音质感清冷,向来说话疏淡有理。季屿按住路颂和的肩膀示意路颂和先不动,他则向左错开身位继续上楼。
短暂肢体相触时体温熟悉而亲切。路颂和点头应下,含笑目送季屿离去。
满打满算二人同班已有一年,他和季屿之间却是连打招呼都不够的生疏。
实在是季屿一向沉默冷淡,没人敢去闹他。又是老师跟前的红人,忙起来神龙不见尾。
他的背影很快没入楼梯拐角消失不见,路颂和也笑眯眯转身继续下楼。
季屿确实挺忙,没能夜夜出现在路颂和的梦里。所以偶然能见上一面,路颂和都很欢喜。
含着期盼时隔几日,季屿果然又入了他的梦。
只可惜路颂和口无遮拦惯了,白天说话难免没轻没重。
“啊——爬楼梯好累啊,要是有翅膀就好了!想变得轻盈会飞!”
果然不失所望,晚上路颂和就变成了一只——蚊子。
......
简直欲哭无泪。
偏路颂和第一次当蚊子没经验,飞起来控制不好方向。不是往季屿脸上撞,就是往脖颈上贴。没把季屿惹烦到一巴掌呼死他都已算万幸。
事实证明,自身的想法和诉求一定得描述准确。不然就会与本意相差甚远,在梦境里闹出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又比如前几天和谢简聊天的时候,路颂和提了一句心甘情愿当狗也行。当晚他就真变成了一只狗。
还是一只纯白的土狗,不受待见无人在意的那种。
幸好他不咬人。季屿也不知是不是看在他趴在那里表情委屈得紧,路过时蹲下来摸了摸他的狗头。
梦中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季屿匆匆停留后就走了。
路颂和当狗的时候无事可干,索性肆无忌惮地尾随了季屿一晚上。没见他找到什么,反而给自己郁闷醒了。
“你找什么呢?这么重要。”
“路颂和你有病啊,大早上的,你不睡觉我们还睡呢?”
轻蔑言辞自对床响起。
他郁闷,有人比他更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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