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祝好穿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红色新衣,来到村尾,那里有一座较新的小屋,屋外的土地被打扫得整洁干净,连根杂草都没有,看得出这是一户勤快人家。
祝好轻轻叩着木门,五声响,那是祝好和彭千里的暗号。
不过片刻,木门便被彭千里从里头打开了,彭千里见到祝好,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耳朵微红地打开门,后退一步道:“祝好,你,你今日怎么来我家了?”
“彭大哥,我今日是来说我们亲事的,你,现在有空吗?”祝好轻轻低下头,有些语无伦次,眼中不自觉蓄满了泪水。
“这,要不我们到麦田里说,现在院里还有东西没地方坐……”彭大哥一边说着话,眼睛一边瞥向院内。
祝好却不答应,只是伸手捶了彭大哥一下。
下一秒,她自顾自迈着步子走进院里,这才看到院里的景象。
一座漂亮的木秋千立在矮院里,旁边还摆放着没有收拾整齐的工具。
“小时候你总说想坐秋千,你爹娘不理你,所以我便给你修了一座秋千,待你嫁过来,就在此处种些花草。”彭千里支支吾吾地说着话,伸出手指。
四处指着被他划分好的区域,生怕祝好不理解,他紧张解释道,“若你不喜欢花草,我们也可以在此处种些你爱吃的菜,或者养小鸡小鸭。”
祝好看着那些被翻过微微湿润的土地,心中微动,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柔软神情。
“喜欢,你说的我都喜欢。”祝好的眼泪顺着脸庞轻轻滑落,笑容却顺着唇角绽放,喜极落泪,有些失态的她面朝墙角,用手背抹着泪水。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彭千里手足无措地拿出一条干净帕子,替祝好拭擦脸上的泪水。
靠近祝好的他,脖子红成一片,因为皮肤黝黑,泛红看着不太明显。
“我爹希望你娶祝安!”祝好突然冲着面前的彭千里大喊,看到他错愕的目光,祝好哭得呼吸不上气,又好似鼓足勇气,猛地向前抱住对方,哀求道,“我爹娘总是偏心祝安,只因她出生时是个病秧子,我便要处处让着她照顾她,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们偏心,但我心里只有你,”彭千里抬起的手又放下,他轻轻离开祝好的怀抱,继续擦着她的泪水,安慰道:“不要哭,我好心疼。”
彭千里扶着祝好坐到秋千上,握着她的手搭着绳,轻轻摇晃道:“若是你家人逼迫你,你便不要出声,让我来解决,你只需要等我来接亲就好。”
说到此处,彭千里极为少见地开起玩笑:“我不娶你妹妹,难不成你爹还能把刀架我头上?”
听到这话的祝好,坐在秋千上破涕为笑,似乎想象到那个画面:“若他真逼迫你,你打算怎么办?”
彭千里用力一推秋千,将祝好推向晴朗的天空,温柔说道:“我便同他说,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对你的情谊至死不渝,叫他死了这条心。”
“那我也同他说,我俩两情相悦,若是不答应,我就当个老姑婆子。”随着秋千翻飞的祝好笑得开心,灿烂的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乌黑的碎发随风微微摇晃。
“不许你当老姑婆子,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一旁的彭千里听到这话,露出腼腆的笑容,感叹道,“要是我爹娘还在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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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吧?”蔺昭看着二人的笑容,松了口气,若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多完美。
“这才刚刚开始呢。”闵月楼淡淡的声音自蔺昭的脑海中传出,蔺昭听到声音顿了顿,又一颗水珠从漩涡中飞起,飞快地覆上蔺昭的脸,生怕她避开其中的画面,蔺昭看到水珠中祝安的身影,眼睛不由地放大。
不要,她不想看这些画面,曲线动人的湿衣女子坐在彭千里的床上,点点水珠顺着散到腰间的黑发滴落。
“彭大哥,你还有干净的衣服吗?”湿着衣服的祝安坐在彭大哥的屋里,身为妹妹的她同祝好有七分相像,只是一双眼睛略显精明,此时她正害怕地窝在木床边,脸色苍白似乎受到惊吓。
“有,我这有几件干净的衣服。”同样狼狈的彭千里急忙拿出一件干净宽大的衣服递给祝安,一脸惊魂不定。
“彭大哥,我真的好害怕,若不是你恰好路过水边救了我,我恐怕就被淹死了。”祝安感激地接过彭千里的衣服,望着对方。
彭千里见她颤抖不止,急忙闭上眼睛背过身解释道:“即使不是我,路过的其他人也会救你,你莫要害怕。”
祝安见彭千里躲开了她的手,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彭大哥,虽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也知道你的心上人是祝好姐姐,我定然不会叫你受委屈娶我的。”祝安喃喃道,小声啜泣,希望能被对方安慰。
可听到哭声的彭千里没有回头,只是走到门外关上门:“祝安,你快些换好衣裳回家,莫要着凉,你身体本就不好。”
见他离开,全然不提嫁娶的事情。
屋内的祝安哭喘着将湿衣服扔到地上,恼怒地说道:“你躲什么!我自小身体不好,你和祝好姐姐在田里打闹玩耍的时候,我只能在院里同我娘做工绣花,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吗?”
气氛尴尬,空中静到只有祝安的哭声,彭千里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皱着眉头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祝安哀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屋内传来,她与他只有一门之隔,却好似千万座大山挡路:“彭大哥,为何你从未给我一个眼神,明明我和祝好长相相似,年纪相仿,你的眼中却只有她一人?”
“不一样,你们虽然相似,却始终不是同一个人,”彭千里叹息着向祝安解释,“祝安,我彭千里只是个普通男子,待你多长见识,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彭千里委婉地说完心中想说的话,有些紧张地抓紧衣角,希望这番话能令对方清醒。
“彭大哥,是我不够好吗?如今我们肌肤相亲不清不白,你却不肯看我一眼,”祝安的哭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语气充满决绝和不甘,“若是让我爹娘知道我做的事情,肯定要将我逐出家门,我还不如刚才淹死算了——”
话音落下,彭千里大惊,剧烈的撞击声从屋内响起。
他急忙打开屋门,奔向倒在地上的祝安,祝安的额间有血迹不断渗出,她上身穿着彭千里的布衣,露出一双软弱无力的长腿,见彭千里冲进来,祝安顾不得头上的痛苦,翻身搂住他的脖子:“彭大哥,你为何还要救我?你心好,有良知,跟着你,我不会过苦日子的,我求你看我一眼。”
“疯了!”彭千里急忙用身上的帕子捂着她受伤的额头,“祝安,你不要命了。”
“你这般好,我却得不到,”祝安哭红眼死死抓着替她止血的彭千里,“明明我和姐姐差不多,明明我也与你青梅竹马。”
彭千里沉默了,他看着帕子下祝安哭得通红的眼睛,长叹一口气。
明明是这般的楚楚动人,彭千里却只能想起祝好。
想祝好大方肆意的模样,想祝好明媚的眼睛,想她撅着嘴不高兴耍的小脾气。
“彭千里,你在干什么?”祝好颤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呆愣的彭千里浑身一颤,急忙起身回头。
祝好看着彭千里身前衣衫不整的祝安,气血翻涌全身紧绷,手中的篮子掉落,饱满的果子摔落溅起香甜的汁液,如同她的心碎了一地。
“祝好,今天祝安掉河里了,我正巧路过救了她。”彭千里咬着牙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他快步走向祝好,只是此时的祝好听不进去,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只觉得浑身冰凉。
“偏偏是你救的祝安,偏偏救的是我妹妹,不是别人。”祝好吸了一口气高高扬起下巴,试图让眼角的热泪回到眼底,她和他回味无穷的甜蜜,此时仿佛成了令人作呕的馊饭。
祝好大步走向额上渗血的祝安。
祝安先前可怜的模样消失殆尽,她连忙站起身来,涩生生地看着祝好:“姐姐,你不是答应爹要嫁给傅书生了吗?我怕彭大哥难过,原来你还没告诉他呀。”
祝安的一句话碎了两个人的心,话音落下,彭千里走到祝好身前,胸口起伏。
“祝好,你真的答应了吗?”彭千里一脸惊骇地拉住祝好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祝好用手托着脸,手心手背不停擦着泪水。
“原本是假的,如今,我恨不得是真的,”祝好说着气话,看向祝安,“我这就同爹说,嫁给傅书生!好成全你们二人。”
说完,祝好转身逃也似地朝外跑。
“祝好,你误会了,你!”彭千里踉跄地跑出门,却被地上的祝安紧紧抱着腿,她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为缠在他的身上。
祝安望着小院外被争吵引来的村民,小声无助地哀求:“彭大哥,我求你别走……”
彭千里摇摇头喃喃开口,留下祝安和她的泪水。
“你不是她。”
彭大哥最后的这句话,如同一句心魔诅咒,萦绕着祝安,她怔怔地松开手,跌在一地的烂果子中,轻轻一动那黏糊的汁液同灰尘沾染到她身上,再难洗脱。
哭着逃回家的祝好,跪倒在父母面前:“爹我不嫁了,我谁也不想嫁!让我在家当个老姑——”
怒气冲冲的祝父抄起一旁的木棍子,重重地朝跪在地上的祝好打去,一棍接着一棍。
下一秒,彭千里挡住砸向祝好的棍子,那棍子击中彭千里的太阳穴,他的瞳孔放大,脱力地倒到祝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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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不看了。”蔺昭从漩涡中翻身离去,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只想把心中的烦闷吐出。
“所以你还要回去找你的朋友祝好和祝安吗?”闵月楼唇角挂着奇怪的笑容,“不对,你现在回去只能碰上祝安,她正努力将祝好受损的灵体彻底剥离呢,明明是双灵一体的姐妹,却恨不得杀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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