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李照烨的默许，李璟岱玩转李氏欧洲生意，成为唐天毓背后最佳策应。
继承权顺利到手后，唐氏家族迎来了新的巅峰。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又一年年关将近，唐天毓一跃高位，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恭贺声。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唐家庄园办家族庆功宴这天，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礼服裙，好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B城寒潮来袭。
唐老兄弟姐妹众多，实际上没有亲手足，老人家那些血亲早就睡入荣誉棺，余下的亲戚大多数是跟着他淌过血雨腥风的老满，后来合议定了唐姓，推他做的第一任家主。
严格来讲，这个大家族与内陆许多世家不同，老一辈甚至都称不上直系，旁系分支越扯越大，越大越难管，耆老们延续时代遗留风骨，到了唐天毓掌家，更是新旧观念交替磨合，族中人对她颇有微词，但作为利益共同体，至今仍保留严苛家风，表面其乐融融。
唐天毓如今的风光，说到底也是他们的风光，族内盛会，席上热闹空前，大家都围着她打转。而另一边，卞瑶匆忙赶到，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没往主楼大厅人群里挤，站在外围踮脚寻人。
庄园管家眼神好，从旁边绕过来：“瑶小姐，夫人说您到了就将东西送去书房，她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抽不开身。”
卞瑶攥了攥牛皮纸袋，没急着走，左右再扫眼一圈：“怎么没瞧见少爷？”
“老太爷今日从老宅那边过来，少爷在后头花园作陪。”管家只管答话，多的一概不问。
“有劳您告诉夫人一声，我放好东西就来。”卞瑶神色未变，边走边说她这半年不在国内，还没来得及恭喜这位代管家升任。
她不是泛泛之辈，除非顶重要的事，否则不会离开唐天毓身边。管家没去瞄她手里的文件，恭敬地对她道谢，目送她经后面直梯上二楼，回去传话，不到五分钟又回到楼梯口，等她下楼为她引路。
她再下楼时，宴会还热闹。
唐天毓在听几个亲近些的长辈说话，卞瑶上前为她披了小貂披肩，站到她身后，没入舒缓的古典乐和持续不断的说话声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而唐天毓面上的笑，比刚开始自然了不少。
午后日光柔和温煦，花园里明黄色的腊梅迎光绽放于枝头，唐晏顷攀着没长新叶的花枝，回头对唐老微微一笑：“今年开得很好。”
唐老腿边围着个**岁小姑娘，扎两个喜庆丸子头，穿厚实的缎面绣百福新袄，甜甜地说：“爷爷，我哥他摘花。”
“胡说，我没摘。”唐晏顷松手，花枝晃了几晃。
小姑娘朝他扮鬼脸，转头又跟唐老忧心忡忡地诉说：“我哥他摸花。”他有植物过敏的怪病，摸了身上会起小红疙瘩。
“别担心，你哥他戴着手套呢。”唐老拍拍她小脑袋，头也不抬地说：“前院儿这会子热闹呢吧？”
唐晏顷从腊梅树下走回来，俯身去斟茶，端杯尝了一口，母树大红袍岩韵独特，香气馥郁，他眉眼舒展，享受迅速炸在舌尖的回甘：“这只是一个开始。”
小姑娘见他品茶，目光中露出些兴奋。
“哥。好喝吗？我妈不让我喝茶，说喝了茶会记忆力下降。”
他们这辈人，数唐晏顷最宠惯小的，他很善解人意，放在往常，弟弟妹妹们想要什么，尽管直说就是，不过得背着些长辈。
“你最机灵了。”唐老笑她是小猢狲，抬头去说唐晏顷：“这茶喝一口少一口，你给璟哥儿留点儿吧。”
“放心，有他的份。”唐晏顷已拿了新杯子，匀些茶给小妹，递到她手边上：“我七岁开始喝茶，你如今都快十岁了，喝点儿没关系。”
她一口把茶喝光，瞧瞧空掉的杯子底，又来看唐晏顷：“哥。”
唐晏顷脸上表情不变：“晚了，别多喝，舅妈怕你夜里睡不着。”
他虽宠惯，可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说不给了就真的不给了，再缠都没用。小姑娘悻悻然作罢，有一下没一下帮唐老捏着腿，打听李璟岱怎么不回来过年，今年的压岁红包要少一份大的了么？
唐晏顷坐到旁边翻看手机，在那里给李璟岱发消息，说小妹问他怎么不回来过年，等着他包大压岁包。
几分钟过去，话题已扯到正月初三的团圆宴，对面仍旧没有半句回复，唐晏顷看那枝头腊梅又觉得开得并不怎么好了，他敛着眉，将手机滑盖滑回去，揣进衣兜里。
唐老前些日子扭伤了大腿韧带，不宜走动，闲坐得发困，把暖手炉往金丝楠木茶台上放：“晏哥儿，去书房找本海明威的《祭典》来看。”
“您这里……”唐晏顷盯着他腿，眉头微微向上挑。
唐老还没说话，小姑娘开了口，冲唐晏顷摆手：“你去吧去吧，我陪着爷爷。”
离晚上开饭还有两三个小时，唐晏顷搁了茶，离开凉亭，往主楼别墅走。
他正是抽条的年纪，家里伙食开得好，个子已经有一米七五，两条腿匀称又修长，裹在年前李璟岱寄回的第四套独家定制新西服裤子里，步子迈得又宽又快，不一会儿就进主楼，听着守直梯边的侍佣问好，上二楼，直入书房。
楼下办宴，宾客们无法乱闯，楼上没有人，整个空间空旷且安静，窗户缝隙里溜进的一丝风就响在耳边。
这里的书唐晏顷全部看过，《祭典》放在书架最后一排靠右边第四列，无人时，他办事效率高，取好书回头要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书桌上多出一只牛皮纸文件袋。
厚厚的一只袋子，放在最显眼的正中间，没有蜡封，是普通扣式，细绵线缠住扣子，轻易就能打开。
唐老今日来是为唐天毓撑场面，唐晏顷下去作陪前就窝在这间书房里看年尾的集团财报，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他离开时桌上是没有这只袋子的。
“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走过去，将袋子打开。
很多年后，唐晏顷再回忆起那天，仍清晰地记得，南墙上金色挂钟走针声敲响他心跳，漏进窗户的风很冷，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却把他的心烘得热暖。
那是很多个李璟岱的背影。
七岁时浑身湿透跪在被捞出泳池急救的唐晏顷身边，十三岁时背对夕阳冲立在梅花桩上的唐晏顷挥手，十四岁时穿上正装独自踏上甲板同唐晏顷分离，十七岁时扶着输液架敲开唐晏顷的病房，十八岁时被铐住双手押上警车……
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手指抚摸那些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爱不释手，看了很久，久到有老宅侍佣出现在书房门口来传。
“少爷，老太爷正寻您。”
“好，就来。”
唐晏顷将照片尽数塞回去，原封不动地放好，重新拿起旁边的《祭典》，他要拿书下楼，以至于没再细看，错漏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还藏着的其他秘密。
下楼时，他放慢步伐，一通电话给出门在外的李璟岱拨过去，“嘟”音第三下，电话被接通，耳畔响起李璟岱熟悉的说话声。
“怎么了阿晏？”
钢琴师正演奏一首节奏明快的曲子，节拍转至缓慢，那串si、mi、D调do、si、la、D调mi逐个跳出，直到D调la收尾一响，主楼大厅宴会的气氛被拉至**，人群开始不轻不重地礼貌性鼓掌。
唐晏顷不想掌声吵到李璟岱，将手里的《祭典》递给跟在他旁边的侍佣，用手半掩住手机下半部分，语气里带出些缱绻，却又夹杂一丝并不明显的缠绵悱恻：“我，想你了。你在忙么？”
整个空间蓦地安静下来。
听筒对面寂然无声，唐晏顷那双丝绸手套裹着的手掌心莫名起汗，他等待了十几秒，不光没有说话声，静到连环境音都没有。
少爷顿住的脚步让一旁跟着的老宅侍佣也停下，恭敬站在旁边等他打完这通电话，有其他人要往这边来时，将人礼貌地用手势了眼神劝走。
唐晏顷完全没察觉到，他还在等，三十几秒，半分钟过去，期许的那个声音还是没有如期而至。
他突然惶恐，抓紧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读秒，确认是在通话中，于是重重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手机靠回耳边：“岱岱？能听到吗？是不是信号不好？”
“……是，你刚才说什么？”李璟岱的声音终于隔着听筒传了过来，沉沉的，有些沙哑。
可唐晏顷眉眼立刻舒展，只觉得这声音好听到让他鼻酸，他几乎来不及思索，冲口而出：“我说！我想你了！你是不是在忙？”
“……”
因为刚才已经得到了回应，宴会上的音乐声和絮絮交谈声回到了唐晏顷的听觉，他往甬道走，腋下夹着的《祭典》让侍佣帮忙拿着，又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掩住唇。
“不对，你那边应该是深夜，我是不是把你给吵醒了？哎，谁叫你不回我消息呢，我还以为你又在哪里带孩子哈哈。”
“哈哈哈……”远洋那边，李璟岱也笑起来，“带孩子不是天天带，我只每个周末下午过去帮忙一小时，孩子们嫌我板着脸，凶神恶煞，你发了什么消息，我一会儿看。”
“也没什么啦，是唐倩想要压岁红包，那边私校不是已经签好协议了么？怎么你还每周都去？”
“尽一份心。压岁包，我记着了。”
唐晏顷对压岁包不感兴趣，他听着李璟岱跟上他的思维流畅接话，走出甬道，微笑着迈入冬日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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