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胡七听着听着总要催下文,这让奎老爹很有倾诉欲,觉得自己被重视了,他的眼睛里冒着光:“然后啊,管家让那书生稍候,他去领二老爷前来……那书生很有礼数,便在原地等。见管家走了,我心里放心了些,心想眼前就剩书生一人,我是个面生的,哪怕大摇大摆离开,被书生见着了也不一定会询问,他是客,主家的事,不好多管。这么想着,我便也不急着走了,没过一会儿,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来了,对那书生轻声说了些什么,那书生便也不等二老爷了,跟着丫鬟离开了……”
“贴身丫鬟?是小珏?”胡七头脑很清醒:“你怎么知道那丫鬟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呢?”
挑粪工这种职业连府里地位高些的家丁都见不到,更不用说闺阁小姐的贴身丫鬟了。
奎老爹磕巴都不打一下,反而说得很兴奋,难得逮到了一件事能卖弄一下:“那丫鬟穿着华丽,看着便是有些地位的,况且我已听见那书生与管家一番对话,明是冲着陈璎珞小姐来的,那刻有丫鬟接应出来,他半丝犹豫也没有,乖乖跟着走了,你说这丫鬟是何人?”
有些推理的意思在里面。这点胡七还是认可的,那丫鬟确实非常有可能就是小珏。
“那后来呢?”他急于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见这小年轻对自己说的话这么感兴趣,奎老爹兴致更是高涨:“我着了鬼,当时竟不想着马上跑,远贴着跟了会儿……”
胡七眼珠子一转都不转。
“我远远看着那丫鬟领着书生往祠堂方向去了,我犹豫着,又跟了会儿,他们没进祠堂,往祠堂旁边的小屋子里进了……”
祠堂旁边的小屋子……那就是供奉家仙的地方。看来麒麟和蛇妖是打上照面了。胡七暗暗捋线索。
“后来呢?他们出来的时候手里有没有多什么东西?”胡七问。
“我蹲了会儿,没见他们出来,我又不敢多留,便走了。”奎老爹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这一天,我心里藏着事,总是不得劲,心说管家既对那书生和颜悦色,那想必大老爷、二老爷已经认下了这门亲事,陈府也许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办喜事好啊,我们这些做活的都能讨个喜封,钱嘛,多一文是一文,多好!有些大户人家办大事还要施粥三日呢!”
后来,喜事是没办。陈家大小姐不知是否安好,反正,麒麟是很不好。
胡七很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奎老爹嘴里也不会再有什么有用信息了。正当他已不抱什么希望时,奎老爹一言惊人:“那天后半夜,我和老婆子去收粪水,她去后院,我拐了个岔等她,听见祠堂那里有声音……像是……像是什么东西在嚎,那声音哟,惨得很,鬼使神差地,我竟摸了过去……真有东西在嚎!”奎老爹唾了口唾沫往手心里搓了搓,“嗐,我后来想想,那天真是昏了头了,像被根绳子牵着,一头往里走,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把我整个人吹醒了!我吓得腿肚子筛糠似的抖!……这……这莫不是鬼嚎?!我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莫被鬼引了去!那声音一声惨过一声,我都不敢听,真像是阎罗殿上传来的!”
奎老爹的脸都白了,现下说话舌头还打着结,惊魂未定。
大家伙儿都嘲笑他这副样子,嬉笑着招他胆小怕事,自己做了亏心事,白日里都要想东想西,到了晚上更是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胡七沉默着,他这挑粪还真挑了点东西出来,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麒麟就被困在府里,并且遭遇凄惨。
他很有可能,进了供奉蛇妖的那间屋子,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屋子里,有东西。
胡七决定晚上出去走走,既然奎老爹都可以摸到祠堂附近,只要他小心些,他也可以靠近那间屋子。不幸碰上蛇妖的话,算他倒了血霉,他毕竟已经3D大屏近距离观摩过了蛇妖的大粗身体,这次再打照面,应该免疫了吧?
再者,他作为一个道士,手里是有降妖符的,实践证明,这个世界可以削弱法术,但是他的降妖符还是有用的。这也是他敢孤身夜走的底气。
就算近不了那间屋子,只要给了他夜走的机会,说不定他可以找到陈璎珞,把麒麟的处境告诉陈璎珞,陈家大小姐一定会助他救出麒麟。有陈璎珞里应外合,他们之后计事,就会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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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七躲在一堵矮墙后,调顺呼吸,借着月光观察前面的那间小屋。根据奎老爹的路线回忆,他画了幅简单的路线图,小心翼翼摸到了这里。这间屋子边上的建筑有扇高洞洞的大门,两侧各挂一只红灯笼,老远看起来就很气派,根据经验,这就是祠堂无疑了。
胡七嗅了嗅,没闻到妖气。他这道行,就算有妖气也闻不出来,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他捏了个符,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只要妖闻不出他来就好了。
胡七壮着胆子悄悄摸到门边,踩着门前一只小型石雕,一跃身,整个身子往上送,扒着墙沿骨碌一下爬了上去,跃下的时候,他伏在院子里的草垛旁等了好久,见确实四无人声,才缓缓站起来……
屋子里笼着暗黄的烛光,静得吓人。胡七每走一步都很小心,他慢慢往里摸进,走着走着,忽听幽幽烛火深处,传来低沉的呻/吟……
没错,是有人!他停了下来,平了平气息,那声音痛苦而压抑,一声,两声,歇了会儿,又开始呻/吟,很明显是有人在刻意克制着不出声,但又实在疼痛难忍,无法完全息声。
胡七贴着墙深呼吸,直觉告诉他,发出声音的人不会是蛇妖,即便是,那人显然气息薄弱,伤得不轻,他不必怕,几道降妖符下去,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胡七举起烛台,准备摸过去一探究竟。
烛光照在墙上,映出那人的影子,那是个蹲着或者说趴着的人,一头乱发散着,气氛烘托得十分恐怖到位。
更恐怖的是……胡七把烛台凑近,猛然发现那人的半截身子嵌在了墙里!只留上半截身子和大腿在外,融化身体的墙体像一面流萤镜子,有荧光在平面上流动,胡七壮着胆子伸手去碰,那荧光平面竟然是黏的!被胡七的手指牵扯起来,很快又弹了回去。
胡七正愣神间,猛然发现那具身体的主人抬起头盯着他,那是一张惨白的脸,油腻的头发结成绺,分散挂在脸上,发绺的空隙间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胡七脚下一哆嗦,骇然往后缩,后背猛一下撞到了墙上。他已经算很克制,咬着牙没喊出来。
他张着嘴大口地喘粗气,两只手举起,手背抵着墙,只觉得流过指尖的血液都变得冰冷,整副身架子僵住,动弹不得。
想起那双眼睛还在死盯着自己,胡七瞬间清醒,总不能……让“他”一直盯着自己吧?反正那个人已经快被墙“吃”掉了,没有什么攻击力,他大可不必怕。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回暖,慢慢放下了手。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胡七蹲下来,壮着胆子将烛台凑近,烛光映在那张脸上,他发现,女人空洞的眼睛里在流泪……
女人忽然艰难地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她的嘴唇翕动,咕咕地发出声音来:“救……救……”
这是让胡七救她。
胡七愣在那里。他举着烛台的手抖了一下,烛光也随之一颤:“小环?!”
胡七惊得差点又撞上身后的墙:“你是小环?!”
他看清楚了那张脸,尽管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那眉眼、轮廓,不就是小环?!
小环怎么可能在这儿?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小环被烛神放入木簪里,随身携带,小环应该和烛神在一起,如果她被抓到了这里,那是不是说明烛神也……
胡七不敢想下去。以烛神之能,区区一个修炼百年的家仙自然不是其对手,但是这个世界会削弱神的法力,那条蛇妖久居此地,是真正的地头蛇,对这个世界十分熟悉,烛神栽在她手上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连烛神也……那其他人的处境可想而知!胡七心突突直跳,小梦怎么办?!
胡七越想越慌,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院子里疾风卷着沙沙声袭近,胡七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皮发麻,这是大蟒蛇在草石间爬行的声音,上回差点没把他吓死。
正想着,供台前两扇门被狂风吹开,来回摆舞,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一股腥臭被风送近,那蛇腹磨着地面的沙沙声忽然不见了,转而换成了哒哒的脚步声。
蛇妖回来了。
胡七大气都不敢喘。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藏身,稍一动就会被蛇妖发现,如果不动,被发现得更快。
他贴着墙,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下。
死,定,了。
胡七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待会儿该怎么跟蛇妖周旋,……要么,施个美男计吧?
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后一拽。
“啊——”胡七再也没忍住,叫喊出了声。等他反应过来想吞声时已经来不及了,蛇妖一声怒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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