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次日一觉醒来,宗忱精神恹恹,他迷蒙之间,闻到外间的饭香。

楚天慵,竟然还没走?

宗忱扳着指头数了数,谢秾还有两日就到,无论如何,得让楚天慵赶紧离开,不然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和谢秾待着,万一出岔子,他没法交代。

于是他穿好衣服出去,“你还没走啊?”

“赶人呢?”楚天慵放好筷子,“不劳你赶,我很快就会走。只不过不想走那么仓促,你我萍水相逢,也是有缘。”

宗忱咂摸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但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无所谓,走就走了,之后和谢秾成婚,已经板上钉钉,然而本性难移。他自小被教育一生一世一双人,奈何必须要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和初恋做连襟。

真是想想都觉得可笑。

想到这儿,他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楚天慵刚好坐下用饭,就听到了不明所以的笑,“我很可笑?”

“不是。”宗忱扬眉,也一撇袍摆坐下,“我和你确实有缘,你么,也不错,以后要是成家立业,给我写信,我祝你妻儿美满,承欢膝下。”

“你……”

“我这辈子没法美满,还被逼着负人家,想来真是糟糕透了。”宗忱苦涩一笑,“好了,吃完饭,你就走吧。”

楚天慵觉得宗忱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没明说,“是,嫌我烦了嘛,我马上就走,今天就动身。我一走,你好接个如花美眷过来,恩恩爱爱,才子佳人。”

宗忱不语,一勺勺喝粥。

“你说你要成婚,是和谁啊,就那个,谢家姑娘?”

宗忱点头,“你是建康人?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们很般配。”楚天慵想了好久才说出这句不咸不淡的话,“那你想娶么,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娶?”

宗忱咽下嘴里的粥,良久迸出笑来,“不是,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想不想什么的,重要吗?男女婚配,就算平常人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世族?”

“我只问你想不想。”楚天慵握住宗忱的手腕,用力过度,手背都暴起青筋。

“不重要了。”宗忱说罢,整个人犹如被抽去了力气,再没声了。

直到去衙署收拾着装的时候,宗忱在门口正衣冠照镜子,“其实你要是昨晚就走,也不至于一晚上没法睡。”

楚天慵收拾碗筷的手停在半空。

“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需要钱的话,我床头箧笥里还有一些,你都拿去吧。”说完就离开了。

楚天慵怅然若失,“是我该谢谢你吧。”

点卯刚过,宗忱出现在府衙,他的出现让人倍感意外,因为原本便是告了假,众人都以为他不会来,李识器更是关切地问,“诶,赤心,你不是不来么,怎么现在来了?”

宗忱微微一笑,“身子不爽,不过重任在肩,我需要给徽声通个气,他昨儿托人给我拟了份预算,我把其中不适合的地方给勾掉了,今天交给他。”

“啊,你让仆人来不就好?还亲自跑一趟。”李识器不明就里,“要是身子不舒服,我去药铺给你抓点儿药吧,昨天刚采的菱角,你也补补身子。”

“哦,徽声呢?”

李识器指了指旁边睡得死尸一般的钟离音,“喏,据说昨天累到了,今天早起睡不醒,来这儿记了名儿后,就开始睡觉,喊也喊不醒。”

宗忱笑着扶额,把那张纸放到钟离音桌子上,“那就拜托了,我先走了。”

“徽声?徽声!”李识器叩了下钟离音的桌面,“赤心给你的,你自己看。”

“哦?嗯。”钟离音眼眶很肿,双眼皮格外明显,额头和半侧脸颊因为久趴的缘故格外红,一些墨迹也印到了脸上,小纸笺被他的汗黏在脸上,他机械地接过李识器手中的纸,放到自个儿面前,继续睡觉。

瞿商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嬉笑。

“咳咳。”李识器在屋子正中央站着,一看桓纵刚在议事厅和其他下级武官说完话,正风风火火向这边走,赶忙轻咳两声,又戳了戳钟离音的肩膀,“徽声,快!快!”

“哎呀干嘛!府君他……他现在还不会回来,他跟下级武官会聊好久的,就指望着这些人的线报了解百姓呢!你要是嗓子不舒服,我给你摘薄荷,和冰片一起煮薄荷酒……”

李识器不再说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自己回到书案前低头整理军中一些事务,钟离音依旧趴着睡觉。

很快,屋子里一片死寂。

桓纵龙骧虎步,来到钟离音书案前。其实钟离音能感受到有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自己的视野,但他实在是太困了,未作他想,“哎呀李司马你这是干什么……”

桓纵没说话,用指关节叩了下书案。钟离音勃然大怒,“你干什么啊李司马,我就睡一会儿你怎么……”

他睡眼惺忪,一抬头看见了活阎王。

瞬间清醒,毫无困意。

“啊……哈哈,府君,早……”

桓纵懒得多说,转过身去,“你今早起来可不是这样。”

这话应是两个人的悄悄话,却在李识器和瞿商面前提起。李识器没多想,现如今还在桓纵的威压下呢,压根不敢多想。倒是瞿商,听到“今早起来”四个字,不禁浮想联翩,眼睛珠子骨碌一转,在钟离音和桓纵二人之间游走。

今早起来?难道两个人同榻而卧?这么亲密的么?

风暴中心倒是特别安静,钟离音乖乖收拾好桌面,比对着宗忱给的批改,准备接待谢秾的事宜。宗忱很细心,把一些谢秾的喜好都记了下来,如此一来投其所好,钟离音也不至于局促。

半上午,钟离音有些饿了,趁桓纵外出,拿起自己私藏的菱角糕,对着周围鬼鬼祟祟使了个眼色,“我做了菱角糕,你们要尝尝不?还是我家秘传的配方哦。宗副将不在,我给他留两块,你们想尝一尝吗?”

李识器一听有糕点吃,兴致勃勃。他本来就有些饿,闻言凑上前来,拿起一块菱角糕尝了尝,赞不绝口,“果然啊,是挺好吃的,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清香。”

“是呀,嘿嘿,我加了一点儿荷花瓣,你闻到荷花香了没?”

“嗯嗯!”李识器默默记下,“你给我写个方子,我回去给我弟弟妹妹做。”

钟离音兴高采烈,“好。”说罢就拿起毛笔开始默写做菱角糕的步骤和用量。

不知不觉,瞿商也凑了过来,只不过瞿商两手腾不出来,有些墨在上头,看起来脏兮兮的,他探头过来,注意力并不在那张默写的单子上,而是盯着钟离音的眼睛和鼻梁,以及不远处层层油纸包裹下的菱角糕,“我也想尝一口。”

“自己拿。”钟离音写得正起兴,头也没抬。

“可我手不干净,也没手了。”瞿商很为难,示意自己确实腾不出来。

钟离音愣了会儿,他又不傻,当然知道瞿商是什么意思,于是拿起一块菱角糕,对准瞿商微微半张的嘴塞了进去。

更巧的是,就在这时,桓纵踏过门槛。

瞿商眼里只有钟离音,满足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李识器慌慌张张把“作案工具”藏好,准备迎接桓纵劈头盖脸的斥责,但等了很久,桓纵好像都没有什么意思。

太尴尬了,李识器想。

瞿商这人好奇怪,手脏了,洗洗手不就能吃?再不济隔着层油纸,怎么就不能吃了?真是懒,还要人喂。李识器撇撇嘴,咽了口唾沫,好想继续吃掉那块菱角糕啊,府君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走,也不说话?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别这么吊着人啊……

“府君!”钟离音率先领罚,“我错了!我不该在坐班期间分菱角糕。”

桓纵嘴巴半张,想说什么,微微翕动片刻,竟什么都没说,往左边自己的书案处了。

“诶?”钟离音完全在状况外,“府君不骂我啊。”

随着他们对面桓纵书案前的帷幄放下,李识器终于能吃掉剩下的菱角糕,“那不挺好,你希望他骂你?”

“那还是算了。”钟离音摆摆手,“不过,我已经承认错了。”

瞿商则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志得意满,钟离音死活弄不明白,这人为啥笑得那么灿烂。

帷幄之后,桓纵掐紧了那个完璧归赵的镇纸,手背青筋暴起。过了好久他松开手,掌心落下红印,又揉皱另一张崭新洁白的纸,将纸团扔在地上。

这个菱角糕,原来人人都有。

他越发不明白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钟离音对很多人都笑,偏偏一看见他就发怵,很少带笑。他鲜少得到的东西,旁人轻易就能拿到,桓纵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对钟离音恶语相向,又咄咄逼人的是他,现如今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也是他。他忽然就暴躁了起来,面前的一本本兵书,一个字儿都看不下去,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没这样过。

实在是,难以控制。

到了日中散值,李识器等敲钟声一响,麻溜拔腿就跑,原地剩下瞿商和钟离音。

桓纵从帷幄里走出,脚步带风,看都没看钟离音一眼。

“府……”

钟离音直觉,桓纵可能是生气了,可是他找不到桓纵生气的理由。明明今天,他把该做的活儿都做好了,也没拖后腿吧?桓纵这是怎么一回事?算了,回去问问。

瞿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徽声,你回家?”

“哦,是。怎么了?”

“一起走?”

钟离音挠头,最近瞿商好像赖上他一般。不过他也喜欢跟人结伴而行,热热闹闹的,比一个人好多了,之前李识器和宗忱一起不带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瞿商愿意跟他做搭子,他可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尽管这个瞿商,行事怪异。

“好吧。”钟离音不多想,就跟瞿商一起离开了。

本文设定,府衙坐半天的班,来自唐朝公务员的日常,他们就是工作半天的,但是要起很早很早,五点就要考勤,做到十二点,所以就可以理解小音为什么睡不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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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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