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看见没看见自己的评论？
是看见自己评论后删除的？还是没看见时就已经删除了？
沈时不清楚。
但他是打消了去私信楚君的念头了。
不论楚君到底是看到之前删除的还是看到之后删除的，她的意思肯定就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要是主动问她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把握着一个适当度，这是沈时这几天与楚君聊天的准则。
既想关心着她的情况，又不想在她状态不好的时候表现得太突兀。
沈时就是这样一直忍着、挨着才等到了今天。一个能切切实实看见她状态的时间。
但见了面后也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分寒暄。
沈时知道，现在对楚君来说是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努力晋级比赛。
楚君是最后一组第一个上场的。
前面的每一组都要逐个表演、点评。
化妆室是供她们这一组的所有演员使用的。人多眼杂，沈时除了于开始时在走廊中与楚君她们碰了个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一组的演员，楚君大都见过，但也仅限于见过，知道他是哪个剧团的，最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大家互相打完招呼之后，也都是各自做各自的准备，谁也不打扰谁。
齐小晓在一边闭着眼睛想着唱词和动作，楚君就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入戏！控制住自己！控制住自己！”
这场戏，楚君可以拍着胸脯说她已经练得很熟了，随口就能把每句唱词、每个动作、每个眼神该是怎样的说出来。
但她现在担心的就是在台上她自己的感情会绷不住。她真的害怕自己唱着唱着，会因为自己情绪的影响，那导致些唱腔会变了形，没了它本应该有的韵味。
“还有几组？”
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吓一般，齐小晓突然睁开眼睛问楚君。
“一组半，还能再练练。”
其实候场就是最难熬的了，尤其是被排在了最后一组。
这场的赛制是每组之间相互比拼，一共有五组，一组五个人，每组进两个。
大家唱的都是不同的剧中，不同的腔派。你遇上的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的命运。
“我紧张了。”
齐小晓实在是练不下去了，睁着眼在那盯着楚君发呆。
“大家都紧张，小问题，都是小问题。”
楚君用手握紧齐小晓的手，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一般给她输送力量。
竟然是楚君反过来安慰的齐小晓，挺让人匪夷所思的。毕竟以齐小晓心理强大的状态，很难让人觉得她会因为一个助演而紧张。
但其实齐小晓就是因为助演才紧张的。
要是自己比赛，尽管唱得不好了，那也就是自己的事。关键是这是助演啊，要是自己唱着唱着出个什么意外，那可是会连累楚君，而楚君代表的又是北城昆剧团，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好在，她这种紧张地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临上场前她还信誓旦旦地给楚君说“你放心演，我给你兜着！”
楚君和齐小晓之间的默契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从学生时期就开始搭档，两个人一抬眼、一对视都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也都知道该怎样配合对方以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
表演的最后一段，是贾宝玉一个人的独白，是他从思想上发生转变的关键点。
“好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这是贾宝玉接受了林黛玉死亡的事实后而发出的感慨，颇有一种万事皆空的感觉。
但细细想去，这又何尝不是无力反抗的一种表现呢？因为无力改变事实，所以心如止水般平静，只能自己遁入空门去寻找另一方的天地。
楚君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这是贾宝玉以自己微小之力去反抗封建社会的一种体现。
但当楚君真正的成为了贾宝玉之后，她觉得，这或许只是他的一种无力感，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因为知道自己无力去反抗，所以只能选择远离世俗，远离所有一切有关的人和事。
不可否之，贾宝玉是深情的，但他也是懦弱的。一边享有着这个封建大家庭带来的无限宠爱，另一边又想着去推翻它，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好的事呢？
表演结束，楚君眼中还噙着泪，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楚君缓缓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向大家鞠躬致谢，然后在主持人的声音中匆匆下了场。
“让我们有请第五组第二位选手，来自……”
楚君下场时，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了，结束了自己部分的齐小晓早已在下台的地方等着她。
她真庆幸这次的比赛是一个小组全部结束之后才统一点评的赛制，要不然她可能会直接在场上哭到泪失禁。
还没等齐小晓给楚君一个拥抱，就听见了一阵阵大喘气哭泣的声音。
打开手机的灯光一看，楚君已经把自己哭得眼睛通红，脸上的妆也已经染上了泪痕。
“你这是把自己这条命都要哭没了啊。”
齐小晓下意识在身上找起来纸，但却忘了她也还穿着戏服。
“我忍、忍不住啊。”
楚君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地。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胸腔剧烈起伏的动静和自己控制不住的抽噎。
“先回化妆间，你先休息休息。”
齐小晓拉着楚君就要朝化妆间走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楚君就是不挪动自己脚步。
“有人，有人！”
齐小晓从楚君嘴里听见了含糊不清的这几个字。
她立刻就明白了，楚君这是嫌丢人，不想让别人看见。
她赶紧又说“没人，化妆间没人了。我刚刚回去了一趟，他们都去候场了，里面没人，你放心大胆的哭。”
虽然楚君在哭着，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听见了齐小晓这话，才又点了点头，表示要回去。
楚君在台上是真的入了戏，虽然唱的时候控制住了自己，但现在是越哭越狠，甚至连路都走不好。
齐小晓将楚君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整个人相当属于是半托着楚君在向前走。
齐小晓这真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进，她本身穿着的就是戏服，宽大拖地，自己走路时都害怕踩着戏服。现在呢，还要在意有没有扶住楚君，生怕她踩在那厚底鞋上又崴了脚。
“你悠着点啊，等会儿还要上台呢。”
齐小晓看着楚君一点没有减弱的抽泣声，真怕她哭着哭着就不行了。
楚君也不是不想停下来，但眼泪就像出闸地海水怎么也收不住。她哭得胸口有些疼，下意识的想要蹲在地上。但整个人此刻又是被齐小晓扶着走的。
走几步停一下，然后再走几步。
整个人那叫一个可怜，眼泪是大把大把地掉的，妆是半花的，说话是囫囵不清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台的光线暗得厉害，且很少有人经过。
她这个狼狈模样要是被熟人看见了肯定是要被笑死的。
但下一秒，楚君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楚君？”
就那一刻，楚君的哭声都顿住了。
“沈时？”
出声的是齐小晓。
因着灯光太暗，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个身影在向她们走近，但想到今天比赛开始前见到过沈时，这个身影的大小轮廓还有说话的声音又有些相似，齐小晓觉得应该**不离十了。
实际上，果真就是沈时。
沈时一直是坐在台下的，本来一直到看完楚君的表演，他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就是楚君下场的那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君走得也太匆忙了。
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沈时知道，楚君一直都是一个可以稳得住的人。
而且，她还有一个剧场表演带出的习惯，鞠躬总是会鞠三次，无论是比赛还是小型的个人戏曲表演。都会像是谢幕那样，对每一位观看的观众、老师，表示尊重。
于是，在楚君下了场之后，沈时也急忙地悄悄地从观众席上溜走了。
还好楚君她们还没有走远，要不然沈时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她们。
本章标题引用的是《红楼梦》里的一句话。
当时中学的时候被要求读《红楼梦》，就对这句话印象比较深。本来以为是单纯对贾宝玉出家时的景观描写，但后来老师讲课的时候说这句话是有内在含义的，年代有些久远，记不清当时我语文老师具体说的什么，但大概就是说预示了一种悲剧。
本章之中对于楚君演贾宝玉内心的描写也都是我自己想到什么写了什么，若有不对的地方，烦请指出。
《红楼梦》这本书确实意义太大，大家就随便看看我写的一些相关的东西就行了，也别太当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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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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