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冷风裹挟着年味席卷而来，温韵江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推开门，屋内寂静得可怕。何叔已经离开，只留下几件未带走的旧物，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家再次回到母女相依的孤寂。
其实她早有预感。去年将信偷偷塞进何叔公文包时，心里早已厌倦了家中无休止的争吵。暑假归来，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她分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疏离。这学期与母亲的通话中，何叔的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像退潮时渐渐远去的浪花。
母亲脸上挂着刻意的微笑，越是故作轻松，温韵江越能感受到她眼底的苦涩。她想起一年前自己不懂事的举动，心虚了。她怯怯地向母亲将此事和盘托出。母亲神色未变，只是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了。他说自己尽心尽力地对这个家，没想到大大小小都对他是这个态度。”温韵江分辨不出，那平静的语气里是否藏着一丝悔意。
时隔经年，再回首当初的任性，温韵江只觉羞愧难当。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瑟缩在角落的灰暗影子，不再用自怨自艾筑起高墙。陆清皓给予的珍视与呵护，像一束光照进她封闭的世界，让她学会用温柔的目光重新审视过往，也看清了自己曾经的幼稚与偏执。
她对母亲说：“肯定是因为我的那封信。要不我给何叔打个电话 ？”
母亲头也不抬地继续摘着菜：“不用了，跟你没关系。”
温韵江抿了抿唇没再作声，可心底的歉疚却像潮水般漫上来。她并非想要挽留何叔继续留在这个压抑的家——母亲强势的性子，对向往和乐生活的何叔而言本就是折磨。她只是懊悔自己年少气盛时写下的那封伤人的信，想亲口对那位曾经让她感受过短暂的父爱的长辈说声对不起。
手指悬在通话键上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按了下去。三声等待音像是漫长的审判，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何叔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喂？"
"何叔，是我，韵江。"她急急开口，生怕对方挂断似的。
"哦，韵江啊。"那声音依然温和，却透着成年人刻意的疏离，"放假啦？"
"嗯，刚回来。"她捏紧了衣角，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电话那头又传来客套的问候：
"学习都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她轻声应着，无意识地微晃着身体，那句道歉在舌尖辗转了千百回，却始终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直白的询问："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温韵江的嗓音微微发颤，"就是想跟您说，以前那封信...其实不是我的真心话。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哦，那件事啊？"何叔的声音忽然轻松起来，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容，"我早就不记得了。小孩子，别想太多，专心学习才是正经。"
"嗯，好。"她垂下眼睫，在膝头攥紧了拳头。
"那...就先这样？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她机械地回应，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格外刺耳。何叔迫不及待挂断电话的态度，像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是啊，如今已是陌路，谁还会在意一个不懂事孩子的歉意呢？
沉重的悲伤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温韵江怔怔地望着窗外。暮色中最后一片枯叶从枝头飘落，她忽然明白，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那些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那些任性而为的幼稚举动，都会成为永远横亘在关系中的鸿沟。
自责、懊悔、被拒绝的刺痛交织在一起，化作最苦涩的酒，她独自啜饮着这份迟来的醒悟。心底深沉的悲伤亦层层涌来，那感觉真实而厚重，压着她。她开始知道，有些伤害一旦出现，就会永远回不去了。后悔莫及，遗憾，自责，被拒绝，被舍弃。她畅饮着这些怨己的情绪，又一次在无奈中静止。
窗外爆竹声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火花。喧闹的鞭炮声越发衬得屋里冷清。这个春节，没有团圆的热闹，只有冷清的餐桌和母女俩心照不宣的沉默。
周思礼几次打来电话，言语间透露出想要从邻市过来探望的意思。温韵江总是温声婉拒，借口春节要走亲访友，实在抽不开身。她心里澄若明镜——若答应这次见面，难免会给对方留下似是而非的期许。倒不如就隔着电话线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至于太过疏远伤了情分，又不会因过分亲近而引人误会。这样的分寸感，对她而言是一种温柔的决绝，对周思礼又何尝不是一种爱护。于是，周思礼也就没再强求。
整个寒假，唯一能让她心口发烫的，是手机里陆清皓发来的消息。他絮絮叨叨地分享着家乡的雪景、弟弟妹妹的调皮，偶尔还会发来一段语音，嗓音低低的，带着笑意问她：“今天有没有想我？”她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千里之外的他。
假期的陆清皓，正身处与温韵江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家乡是沿海富裕的村落，一栋栋别墅错落有致地矗立在冬日暖阳下。院子里，母亲和几位阿姨忙着张罗年夜饭的食材，弟弟妹妹们嬉笑着追逐打闹，笑声飘荡在空气中，衬得这个家愈发富足美满。
可陆清皓却独自躲在二楼的房间里，对着电脑视频笨拙地学习叠星星和千纸鹤。修长的手指捏着彩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再展开，再折叠……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成功叠出一颗勉强算得上工整的蓝色星星。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像个孩子般欣喜，轻轻将它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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