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倾问:“你要去找御匠查火折的事么?”
“是。”曲落笙道,“我在宫中去问那些御匠,他们有所顾忌,不愿说出实情。宫外束缚少些,能问出的东西也多。”
孟倾颔首:“万事小心。”
*
城东踏琼院是财丰楼主人几年前建下,平日里专用于达官贵人设宴置席。
院中一年四季皆有如锦鲜花盛开,但有风起便满地落英,宾客走过庭院,便如踏着碎玉而行,故有踏琼之名。
小院景致风雅,又坐地繁华,在此设宴耗资甚多,钱家财大气粗,竟直接赁下整座院落举办诗会。
院外早有小厮侍立,一众钱家家仆极有礼法,又兼打扮光鲜,看上去竟比寻常低品阶的官员还要体面些。
不少应邀官员被这富贵迷了眼,险些连手脚都忘了该如何摆放,愣怔着递出请帖,待进了院子,又在那如真似乎幻的繁花前久久不能回神。
孟倾依请帖写定的时辰来到踏琼院,尚未递帖,便有小厮便上前一步,恭敬道:“孟侍郎,这边请进。”
孟倾道声有劳。
院中成排桂树灿若碎金,聚了不少人在前饮酒作诗。
方一进院,便有许多人前来寒暄,邀他作诗唱和。
孟倾应对几句,推却赋诗之请,自去清净处坐下。
小厮即刻奉茶,他颔首接过,漫不经心地抬起目光,看向院中众人。
上至各部侍郎、郎中,下至府衙衙官,一场寻常诗会,竟来了京城大半官员。
党羽甚众,无怪钱明德有恃无恐。
若想追查仓粮与贪贿银两去处,还需等待时机,徐徐图之。
他独自坐在花树下,不知阁楼上竖了几道珠帘,钱家女眷聚在帘后,正议论得热闹。
钱夫人坐在正中,轻摇绢扇,和身边围坐的小辈媳妇闲谈。
“那日老爷与我商议,想叫灵繁与孟侍郎结亲,我还怕委屈了灵繁,心里是一万个不愿。谁知今日一见,不想孟侍郎竟是如此人物,倒是个能衬门面的夫婿。”
钱家大媳妇李秋道:“我在闺中也曾听闻孟家声名,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清贵世家。灵繁与孟侍郎家世相貌都相配,倒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钱夫人对孟倾甚是满意,转首看向女儿道:“繁儿,你觉得如何?”
钱灵繁疏离地坐在一旁,钱夫人叫了几次,方答应道:“母亲决定便是。”
“成亲是大事,也该你自己掌眼才是。”钱夫人见她不上心,无奈道,“十七八的大姑娘,也该懂事了。”
钱灵繁冷冷笑道:“我喜欢或是不喜欢能有何用?父亲要我嫁,我便需嫁,难道我能违抗父亲么?”
“繁儿。”钱夫人脸色一变,“不得无礼。”
钱灵繁讥讽地挑眉:“女儿说错了么?”
她五官冷厉,不笑时自带一番傲气。
钱夫人不满她漠然的模样,加重语气道:“你是钱家的女儿,哪能像外头的野丫头一般由着性子胡乱嫁人,定然是要遵从父母之命的。
钱灵繁冷道:“母亲既如此说,又何必多此一举,问女儿愿不愿嫁给那侍郎?”
钱夫人顾及颜面,忍了气,和颜悦色道:“这位孟侍郎是你父亲费心挑选,自然配得上你。你父亲对你用心至此,你可不能耍性子,浪费他一番苦心。”
钱灵繁忽地起身:“父亲若真对我上心,便不会匆匆打发我出去,叫我说嫁就嫁。你瞧我的几个哥哥,有谁像我这般昨夜得了消息,隔日就要去见人说亲的?”
“放肆!”钱夫人气道,“是我平日对你太过放纵,才把你养成这没规没矩的模样。”
钱灵繁一言不发,倔强地与母亲对视。
母女二人相持不下,一众小辈媳妇在旁心惊胆战地瞧着,又不敢上前相劝,平白去触那霉头。
最后是钱家管事上了阁楼,在珠帘前问钱夫人安,打破一场僵持:“老爷叫小姐下阁楼见一见孟侍郎。”
“谁要去见他。”钱灵繁冷冷转身,径直拨开珠帘,“请他来的是父亲,与我何干?”
“追她回来。”钱夫人怒道,“多大的人了,还不懂礼数。”
钱管事忙派人追去劝这位脾气冷硬的大小姐,慌忙走到钱明德身边,低声回道:“老爷,小姐一时不能过来。”
钱明德正与孟倾交谈,听管事的回禀,道句稍等,转身问:“怎么回事?”
钱管事窘迫地回道:“小的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小姐与夫人争了几句,随后便气冲冲去了后院,怎么劝都不愿回来。”
“没规矩。”听见后院二字,钱明德眉头一皱,立刻压低声音吩咐,“叫她回来,由不得她胡闹。”
管事的期期艾艾应声。
钱明德略整神情,恢复宽和的笑,回身与孟倾道:“与管事的说了些琐事,孟侍郎勿怪。”
孟倾淡淡道:“大人言重了。”
钱明德见他行事沉稳,心中笼络之意又多几分,直入正题道:“孟侍郎一表人才,又与小女年岁相当,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不如由老夫做主,成一桩好事。”
钱家的女儿,无论相貌才情,亦或家世亲族,在京城里都是一等一的好。
想与钱灵繁结亲的世家公子只多不少,钱明德自认孟倾无可推却:“孟侍郎以为如何?”
孟倾几欲冷笑。
他看向钱明德,平静答道:“钱尚书既富且贵,孟某是微寒之人,如何能与钱家做亲?”
富贵二字说得刺耳,钱明德脸色微变,又极快地掩盖过去:“孟侍郎何必自谦,放眼京城,有哪位世家公子如孟侍郎般才德俱佳?”
他话音一顿,复又提起方才之事:“也不知老夫这桩媒,做得合不合侍郎心意?”
孟倾回绝道:“孟某已与心仪之人定有婚约,再难承尚书美意。”
三番两次被驳,钱明德不由羞恼,僵笑道:“本部堂却未曾听过侍郎已有婚约。”
孟倾道:“待成婚之日,尚书自能来孟府喝一杯喜酒。”
钱明德心中一梗,险些挂不住笑。
一众人暗暗向这旁瞧着,他不好发作,只得强作和蔼:“老夫唐突,不知侍郎已有婚约在身。”
他拱一拱手,道:“那便祝孟侍郎此后夫妻齐心,白首偕老。”
孟倾微微笑道:“借尚书吉言,我与夫人自会如此美满。”
钱明德被堵得说不出话,一张脸红了又白,讪讪半晌,借故拂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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