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背对着盛观音和她身后的镜头。
顾寒枫从座位上起身，身体前倾，向一边伸手的同时，紧紧收束在腰间的衣摆被扯出一截，布料下肌肉轮廓隐约可见。
顾寒枫没听清，也没立刻回应，反而将纸巾放到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才转过头来，清凌的目光向盛观音投来，语气没有变化。
“什么？”
刚才被编导半路叫住，盛观音自然慢了他们一些。
此时，她拿着东西才在桌前停下，而其它参与录制的嘉宾已经一一找好位置。
宽大的桌前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盛观音却没能立刻坐下。
刚才的发言让她一下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论是嘉宾和工作人员的目光，还是摄像的镜头都不约而同拉近向她聚焦。
付安安就在空位左侧。盛观音没多费力气，就和自己的室友对上视线，察觉到她带着点担忧的注视，盛观音还没开口，就被截断了话题。
“这里。”
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响在盛观音耳边。
盛观音不由得转头，对上顾寒枫面无表情的脸。
对方正垂眼看着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和冷意。
那种惯常的领袖态度一下不加掩饰起来，听起来有点发号施令的意味，但顾寒枫手上的动作却完全相反。
脚下传来一道很细微的摩擦声，座椅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开，露出内里柔软的皮质软垫来。
顾寒枫的表现实在过于镇定，以至于盛观音被他和付安安左右夹住坐下时，还仍有些恍惚，没能回过神。
盛观音下意识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和大家碰杯，杯壁香脆，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盛观音心里的疑惑却没能平息，难道自己刚才说错了吗？
但是不应该啊。
盛观音悄悄摸出手机，借着桌子的掩护，小心翼翼点开群里发出的文件。
等了两秒，调整过后的台本填满整个屏幕，她没记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自己需要先落座，才开口询问：“小顾，你有女朋友了吗？”
流程大差不差，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盛观音还没等到落座，就开了口。
出了点小差错，群聊却意外地安静，平时会在这里时刻同步修改意见的编导们像是不约而同地噤声，最新一条消息，就是盛观音点开的台本。
“我还要再问一次吗？”她点开陈晓婷的聊天框询问。
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应，盛观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垂下眼睛，茫然的目光落在餐盘上，呆呆地咀嚼着，像是个能量耗尽了的机器人。
如果放在半个月之前，盛观音抠着餐具，心想自己大概不会这样乖乖按着台本说话，她也不说不清楚这样改变的节点。
但归根到底，大概是在和节目组签完合同，大家集合开始预录的时候，她第一次和自己的跟随编导陈晓婷见面，同时收到了那些已经安排好的文件。
原来想象中自由的、任人发挥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人秀，其实并没有那么真实。
他们拥有一部分的自由，被束缚在彩色标记和铅字共同织造的囚笼里。
随时有人收集各个平台的舆论，整理反馈，编导修改台本，再下发，嘉宾录制，无休止地循环。
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有过不情愿，也会觉得委屈，心想那么鲜活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被简单的几行字给框定，但那时候，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机会，怎么也不想放开手。
是啊，是知道星星和月亮都很遥远，面前只是它们摇晃倾泻的倒影，但怎么也不甘心，总要亲手去试试，去亲自碰碎那池水。
就算遥不可及，就算只是倒影。
但节目录制到现在，关系的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前途。
从导演编导摄像等等等等，一直排到后期和嘉宾，他们这百来号人，被《随时ONCALL》这个名头短暂地包裹在了一起——
成为十分微妙的命运共同体。
大家都默契地跳过了台本开头特意为顾寒枫预留出的亮点，自然而然按着下面的流程进行，偶尔接话以及相视一笑，看起来倒也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盛观音闷闷地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块，才抬起头来，桌面上窸窣的交谈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只有她的左右，像是被抽干了空气。
餐具的碰撞声单调而微弱地响着，就连平时话最多的付安安也低着头，恨不得埋进桌面。
盛观音放下餐具，嘴唇无声张合，正准备说些什么，随意搁在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她。
锁屏上跳出一道弹窗，编导的回复姗姗来迟。
“重新问。”
指令简洁，没有给盛观音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
直播间的观众对他们暗地里的考量不得而知，他们只能看见，直播间镜头悄无声息地拉近。
画面中央，盛观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转身，歪着脑袋看向坐在她身侧的顾寒枫。
发丝随动作从腮边滑落，在二人间无声摇晃着，像是欲断的丝线。
窗外绵密的云块突然被狂风吹开了，阳光在瞬间灿烂起来，光束被特殊涂层削弱，变成朦胧的一层，在她发间晕出一圈耀眼的光圈。
她的声音带着点娇蛮的味道，目光愣愣看着顾寒枫的眼睛，语气很认真。
收音设备将盛观音的声音清晰收录。
“你有女朋友了吗？”
出乎所有人预料，盛观音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付安安原本随意搭在盛观音腿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手指按在她的大腿上，她将声音压到最小，“你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医院，《随时ONCALL》节目组监控室。
祁时津看着面前被各色花字弹幕塞满的屏幕。
几乎在盛观音话音刚落的瞬间，那些偃旗息鼓的弹幕就再次卷土重来。
刚才他已经让王导向编导传达过意见，但是似乎收效甚微。
祁时津深深看了一旁的王一阳一眼，侧脸在屏幕投出的蓝光下，显出冷峻的意味。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王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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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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