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枫稍低下头，直直迎上盛观音的眼睛。
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松动，目光深邃，顾寒枫轻轻地“嗯”了一声，解释。
“我们导演。”
盛观音当然知道顾寒枫口中的导演是谁。
虽然他们在参与节目录制的大部分时候，只需要和对应的编导沟通联系，但在最开始来到上京市签订录制合同时，盛观音还是和王导见过一面。
顾寒枫口中的王导，全名叫做王一阳。
他是国内某档知名恋综的总导演。
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参与恋综新一季的拍摄，转而来鼓捣起这档名叫《随时OnCall》的职场综艺。
按理说，盛观音应该能认出他。
只是在她印象里那个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略带点儿忧郁气质的王导，和她视线里的倚靠在电梯旁边，拿着手机看起来无比沧桑的男人像是两个人。
更何况。
盛观音想到那道擦过耳尖的熟悉声线，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固执地认为——
王一阳不可能认识他。
她的注意力就这样轻易被顾寒枫转移到了王导身上，没怎么过脑子，盛观音习惯性朝说话的人靠近了一点。
她嘴上忙不迭地承认，说话语气也很认真，使劲点了点头：“我没认出来。”
顾寒枫没立刻回应。
男人略垂下眼，温和的视线在二人不经意相触的袖口处迟疑了一瞬间，很快又收回。
顾寒枫对自己在人群中的受欢迎程度从来都有自知之明。
毕竟，一个从小到大都能收到冒着无数泡泡的粉色情书和明里暗里的注视的人，就算再过迟钝，也该知道自己长得还算可以。
只不过顾寒枫觉得这些甜蜜纠缠的情感过于麻烦。
据他观察，热恋期的甜蜜短暂存在，在消逝之后却变成了长久的折磨。
顾寒枫未雨绸缪，一视同仁地和他人保持距离，不给机会，就不会造成误解。
习惯成自然。
在大脑还没察觉到盛观音不经意的靠近之前，顾寒枫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做出了回应。
他下意识向后，避开了一点儿，保持距离。
那截衣袖短暂触碰，又分开。
“没什么，我们赶快进去吧。”
盛观音好似发现了他的动作，却没多想，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定在顾寒枫面前。
顾寒枫看着她茫然的眼睛，很快反应过来。
或许，或许。
需要堤防的另有其人。
他操纵着身体，主动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但分开的东西就已经分开。
两截白色袖口轻微摆动着，分隔于两端，没丝毫交错的意向。
盛观音脸上的失神已经全然消失了。
她像是很快地把那段令人不快的声音抛之脑后，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不设防的明艳笑容。
“好啊。我们进去吧。”
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二人推门进去。
顾寒枫特意落后一步，伸手关上办公室大门，但盛观音也没着急往主任那边走，反而放慢脚步，等了他几秒。
一道黑影走在盛观音身侧，步伐不紧不慢，保持与她并肩的姿态。
顾寒枫很快追上来。
盛观音余光向自己身侧瞥了一眼，不出所料，是顾寒枫。
耳边飘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下次休息的时候，”顾寒枫顿了顿，“我请你吃饭吧。”
那张总神色淡淡，令人辨别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情绪的脸上，蓦地裂开一道细纹。
顾寒枫的语气里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愧疚。
“嗯？当然没问题。”
盛观音应答得很快，几乎在顾寒枫话音刚落时，就立刻应了一声，脆生生地、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素白的脸颊在顷刻之间染上红晕，如薄釉上被施上了艳丽的色彩。盛观音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头向顾寒枫解释。
“我就是第一次被人请客，有点兴奋。”
二人停在某张办公桌前。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软皮靠椅单调地旋转着，座位上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亮起，风景照片在上头不断变幻着。
旁边看着病例的医生注意到呆站着的两人，转过头奋力伸长了手，向他们招呼，好心提醒，说是王医生马上就回来了。
“谢谢。”
“谢谢。”
二人异口同声。
那位好心的医生则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办公室因为他们二人的闯入，短暂地热闹了一下。
但此刻，一切散去，室内又变成了安安静静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发出额外声音，鼠标的点击声和签字笔划过纸面的响声。
盛观音和顾寒枫在办公桌前站着，也不敢走动。
盛观音稍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腮边拉出阴影。
她盯着自己的鞋面，隐约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扑通跳动着。
盛观音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似乎有点奇怪。
她不假思索，用手指拽了下顾寒枫的衣摆，指尖触在衣料的瞬间就收敛了力道，不至于很大力气，但恰好让顾寒枫能有有所察觉。
很快，顾寒枫略微垂下头，配合盛观音的姿势，他压低了音量，让盛观音刚好听见。
“什么事？”顾寒枫声音很温和。
大概人们潜意识总习惯于，将最高的权利交到能力最为优越的人手里。
那些出众的人似乎天生就该担当最大的责任。
和顾寒枫从小到大不停飘落的桃花运一样，贯穿他生命的，还有那种自然而然的兄长气度。
不好说是顾寒枫天生喜欢替人考虑，还是后天久而久之慢慢才养成的习惯。
至少此刻，在《随时OnCall》节目里就能看出，顾寒枫已经成为不言而喻的核心。
沉稳而可靠，如山般的威仪，似乎没有顾寒枫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习惯了被人求助，于是现在，也下意识以为盛观音又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就是，”盛观音迟疑地看了一眼顾寒枫，眼睛掠过一丝迷茫不解，好似对自己的问题也很怀疑，“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能不能约上大家一起？”
盛观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她问顾寒枫为什么要请她吃饭是一回事，但带上大家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先不用思考顾寒枫和其他人愿不愿意，盛观音光是想到增加的花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请一个人和请十二个人能是一样的事情吗？
她问问题就好好问，不该胡乱发散，等着顾寒枫回答就好。
盛观音不由自主地鼓起脸颊，面上浮现些许懊恼的神色，睫毛急速颤抖，嘴唇也微微张开。
她凝视着顾寒枫的眼睛，似乎想要补充些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盛观音的话就被顾寒枫堵了彻底。
男人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眼里跳动着隐约的欣赏。
不知道顾寒枫从哪里摸了张名片出来。
纸面上印着亮眼的高饱和色彩，修长的手指并拢夹住，递到盛观音眼前，在确认她的视线之后，才慢慢晃了几下。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大家改天可以一起去这里吃饭。”
盛观音接过名片一看，这是上京市的某家餐饮连锁品牌，虽然比不上顶级奢侈，但也比下有余。
听顾寒枫的口气，他大概打算掏钱请客了。
数字金额在脑海中闪过，很快出现一个对盛观音来说有点夸张的数字。
这下本就犹豫的女人彻底愣住了，她拿着名片，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盛观音抬起眼，不安地和顾寒枫对视着。
男人似乎对她的担心并无察觉，目光坦荡，嘴角甚至稍微勾起了一些，仿佛兴致盎然，在等盛观音回话。
而盛观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就这样收下名片也不对，直接还给顾寒枫也说不出口。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提出来要大家一起吃饭的。
二人默默地对视，视线交错。
周身仿佛升起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薄膜，将外来干扰都隔绝在外。
“我……”
“好了，小顾，观音你们俩来了就好。”
女人高亢的嗓音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安静，如尖锐的手术刀般，也在同时划开了二人身上那层无形的屏障。
王医生自来熟地搭上盛观音的肩膀，向他们简单介绍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医院医生进社区，关爱健康在身边。
与此同时，与上京市附属医院相隔几公里的市中心，上京市最大的商场里。
那家位置最好、占地面积也最为广阔的店铺门口居然拉起了防护。
期间不断有人路过这家店的门口。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掉转，想要越过其中向内看去，几个打扮精致的店员站在两边，解释有客人在里面，面带歉意地拦住几个想要入内的人。
祁时津随手将正装的扣子扣好，又理了理自己的腕表，才闲适地转过头，向一旁坐着喝水的杨秘书开口寻。
“怎么样？”
杨秘书循着声音抬头，向自家老板看去。
祁时津穿着一件合深灰色西装，修身合体，布料上带着隐约的暗色条纹，低调却不失张扬。
漆黑的头发垂在额角，遮住了那双锐气十足的眼睛，让人不自主地放松警惕，甚至……产生些许保护欲。
杨秘书使劲甩了甩头，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祁总是个需要保护的男人。
他仔细打量着自家老板的穿搭，从头发丝到鞋面，最终，才在祁时津的注视下，郑重其事地回答。
“非常好看，但是……”
杨秘书略有迟疑，在犹豫着该不该往下说。
祁时津挑了挑眉毛，深深地看了那边的杨秘书一眼：“但是？”
杨秘书小心翼翼观察着祁时津的脸色，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但是，祁总，我们不是只是去节目组探班，看看项目进程吗，为什么要搞得像是参加宴会一样？”
祁总：你知道得有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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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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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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