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看着他走近,搅动雪后清明的空气,四周都被染上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冽松香。
“怎么回事?”他出声询问。
不等如意开口,自有看热闹的人,指着如意和摊主,快言快语把原委道来:“……她说买了饼有脏东西,摊主说她讹钱,两人起了争执。”
谢瑜的目光自卖饼妇人脸上划过,落到如意身上。
“你买的饼?”
“是。”如意迎着他的目光,把咬掉一口的饼递过去:“大人你看,这黑黑的一团,肯定不是红豆馅儿。我来找她讨个说法。”
谢瑜接过饼,又问摊主:“是在你这儿买的?”
那妇人不敢再嚣张:“是我卖的。”又不死心的辩解:“她买了饼拿走,吃过了又回来找我,谁知道是不是成心想讹我。”
仍旧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都在等着看,谢巡检要怎么判。
只见他转过身,朝如意问道:“你买了几块饼?花了多少钱?”
如意据实以告:“三文钱一块,五文钱买了两块。”
“拿来。”谢瑜说。
“什么?”如意不解。
“另外一个饼子。”
如意疑惑着把手里的另外一块饼也递给他。
只见他把两块饼递给身后的人,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数了五文钱,递给如意。
“我买了。”
“?”
如意大为意外,甚至十分不能理解。
这位谢巡检,就是这么断案的?
“不是,我……这不是钱的事儿。”如意一时着急,缓了缓才理清思路:“我来找摊主,不单是要个说法,还想是要告诉她,做吃食,卫生最重要。今天还好是我买到这个饼,吃了一口发现问题,可万一要是老人、或者孩童吃了闹肚子了?后果岂不是很严重!”
“说完了吗?”
谢瑜右手朝上,五枚铜钱摊在掌心,又朝她跟前递了递:“钱拿去。”
要不是人生地不熟,如意真想朝他翻白眼,年纪轻轻,就好大的官威,还这么武断,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如意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伸出手去,他手掌一翻,五枚铜钱稳稳落在她掌心。
不要白不要!
忿忿把钱攥在手里,如意正打算走人。
忽然听见他朝着卖饼的妇人厉声道:“刚才她的话你听到了吗?要是别人吃坏肚子来闹,你就算不认账也不行!这次是碰到好说话的,下回若再做出不干净的吃食,让我知道,就不许你再来摆摊,听见没有?”
“是是是!”妇人连忙应和:“大人说的是,我记下了!下回再不敢了,我一定仔细着做饼,绝不会再有不干净的。”
“散了,散了,都散了。”官兵挥手撵人。
众人见事情已经了结,也就陆续散去,重新汇入街市。
如意握着手里的五枚铜钱,看着走远的谢瑜,嘟囔道:“真是个怪人。哪有当差断案,自掏腰包的。”
*
她回到通渠大街,重新找了一家沿街的糕饼铺子。
这家叫“喜相逢”的糕饼铺,门脸气派,干净整洁,两间铺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买糕饼的人,再一打听才知道,它家正是宜州城里最大最有名的糕饼铺。
如意心说:来对了。
连忙走进来,看着四周半人高的木架子上,分门别类摆着糕饼,她一样一样的看过去,发现种类并不多,门口的木架子上摆放着绿豆糕,枣泥山药糕这类的普通糕点,另一边是枣泥酥,杏仁酥,红豆饼这类的常见酥饼;最里边一个柜子上,摆着一溜儿黑色的木盒子,盒子里摆着白瓷碟,碟子里盛放着十来种各色花样的五彩糕点,看起来精致高档一些。
如意指了指碟子里的几样糕饼点心,问店里的伙计:“这些是什么?怎么卖?”
伙计一一作答:“这是八宝莲子糕,核桃酥,八文钱一枚,马蹄糕,万福百叶酥,百宝梅子糕,各十文钱一枚。四枚起售,盒子是另外的价钱。”
如意算了算价钱,也不算很贵,但是寻常百姓平时肯定是舍不得吃的。
她指了指其中几样:“这几个,各二枚,用油纸包就好。”
伙计手脚麻利包好糕饼递给她,领她付过钱,笑盈盈目送她出门:“客官慢走,好吃再来。”
*
如意提着糕点来到落花巷的杂货铺。
这才发现,两间朝南的门脸儿收拾的很齐整,虽然东西多,但是摆放有序,紧紧有条。
来的客人也多,大到浴盆簸箕,小到针头线脑,买什么都有。
江婆婆眼尖,招呼客人的间隙瞧见如意进门,笑着朝她招手:
“姑娘今儿有空来逛逛?”
如意笑着过来:“趁着天晴,四处逛逛,没耽误您吧?”
“没有没有。”江婆婆招呼完买梳子的客人,朝她走过来:“今儿店里人多,咱们去后头说话。”
如意忙摆手:“别,我今儿过来就是谢谢您,那日留我烤火,替我指路。”举起手里油纸包说:“我买了些‘喜相逢’的糕饼,您尝尝看。”
“嗐,你太客气了。”江婆婆见状,把她拉去柜台后的茶桌前,搬出凳子给她坐:“既来了,怎么也得喝杯茶再走。”
如意拗不过,只好坐下来。
见店里除了那日的青年以外,还有个蓄须的中年人,一手算盘拨的飞快,两人倒也忙得过来。
江婆婆倒了茶,关切问道:“吃了饭没有?还住着客栈?要是久留,不如找个正经房屋租住便宜。”
如意一一作答,又说:“正好我有事想请教婆婆。”
“你说。”
“我思来想去,也不急着回姑苏,想在这里落脚,租个门脸做点营生小买卖,不知可行不可行。”
江婆婆一听,肉眼可见的高兴:“好啊!你要做什么生意?要多大的铺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意没有说的太详细,含糊道:“想做点吃食生意,小本买卖,我也没多少银钱,铺面不要大,但是厨房得大一点,不然忙起来腾挪不开。”
她笑道:“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市价行情,还想请您帮我多留意。”
江婆婆满口答应:“这个不难,我知道就有现成的地方,铺面后头连着小院子,你也正好可以住。”
她不是个多有城府的老人家,见如意要在这里落脚,心理欢喜,到底没忍住,还是问道:“我倚老卖老,有几句话想问问姑娘。”
“您请讲。”
“姑娘今年多大?许了人家没有?”
没想到她问这个,如意算了下原主的年纪,微笑道:“我属羊的,今年十七……”说着拿眼睛去看江婆婆,轻声道:“……暂未婚配。”
江婆婆喜上眉梢,掩不住笑道:“好好好!不瞒你说,我一见你就喜欢,我娘家乡下有个侄儿,过了年二十,还没说亲。学着祖上传下行医问诊的功夫,在镇上开个医馆,虽没有大富大贵,总归是吃穿不愁的。”
“你要是在咱们宜州落脚,等他下回进城买草药,我叫他来,你们相看相看。”
如意愕然,原来江婆婆对她热络,竟是这个原因?
她有些哭笑不得。
江婆婆说的热络,也不知该怎么接茬儿:“……婆婆,我,我还没打算成家……”
“我懂,姑娘家面嫩害羞。”江婆婆一副了然的神色,牵过她的手说:“要不是怕吓着你,你来这买伞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你说是路过这里,我还十分惋惜。这下好了,你在咱们这里落脚,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如意干笑着附和两句:“婆婆你也不怕我是坏人?”
江婆婆笑呵呵道:“人跟人讲究一个缘分,你合我的眼缘,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生怕弄脏别人的地方,宁愿站着受冻也不肯过来烤火,这样的姑娘,坏不到哪去。
听她谈吐,看她举止,是个大方人,何况生得这样标致,和侄儿正相配呢。
侄儿虽是个乡下郎中,但是医术精湛,在镇上颇受人尊敬。
人也生的俊秀,成日和医书草药打交道,气度温和,除了不会哄姑娘开心,简直无一处不好。
镇上也有不少给他说亲的,以江婆婆在城里呆了这些年的眼光看,那些姑娘虽都长的漂亮,可要么粗鄙,要么小家子气,实在配不上侄儿。
眼看侄儿年纪越大,她也着急,替他四处留意,兜兜转转的,如意这模样性情,一下撞进她的心坎上。
江婆婆越想越觉得两人合适,恨不能立马托人送信,叫侄儿明日就来城里。
如意见店里客人络绎不绝,也不好叨扰久留,起身就要告辞。
江婆婆依依不舍的拉着她:“你说的事情我替你记下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合适,但得问过东家才行,你不如等一等?”
说着张头朝西望望天色,嘴里喃喃道:“哥儿说今儿下午不当值,也该回来了。”
如意有些疑惑:“婆婆你说的那个合适的铺子,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江婆婆说:“但我做不了主,你不如等一等,一会儿他回来,你当面和他说?”
如意笑说:“倒也不用着急。”
毕竟她还想四处看看,再打听打听行情。
她笑着同江婆婆告辞,转身朝外走,只见门上一暗,迎头撞见一个高瘦的熟悉身影,身穿青色官服,镶青石的腰带勒出笔直紧窄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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