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冷碧园前主人留下的侍女春柳,生得一双巧手,对城内外时兴的发型信手拈来。也说得一口流利的当地官话,今日宴请少不得她陪伴左右。

康南郡王府位于城北,从冷碧园到郡王府须得穿过整个万安城,宴会时辰虽定在日入酉时,但扶意从早起来便开始收拾了。

春柳拿起一根镶宝石碧玺花鎏金簪,花叶用薄透的翡翠细雕而成,嵌有珍珠、碧玺、金珠作为点缀,美丽而不失华贵,映衬着夏日时节,灵动而生趣。

“夫人容貌姣美,配上这艳丽的颜色,更衬得肌肤赛雪。”没有哪个女人听见别人赞美而不心生喜悦,扶意也不例外,她眉眼带笑,对春柳的眼光满意地点头。

春柳替她戴上发髻,她微偏着头,目光却不从镜中挪开,很是满意地轻轻触摸这栩栩如生的金簪,嘴上却漫不经心道:“虽说万安不过小小一州,可这几月,我瞧这城里的容貌尚佳的女子大有人在,今晚这宴席可不能被人比了下去。”

又拿起口脂,抹上本就嫣红饱满的唇,像是画龙点睛,整个人立马生动而有活力。春柳站在身后,看着镜中貌美的女子,也不禁发出一生喟叹。

这万安城中容貌不逊的女子确实不少,但如夫人这般娥眉皓齿、面若桃李,又不像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生得天生丽质,在这万安的确少见。

“夫人可别说笑,奴婢在万安长大,也算吃过百家饭,能与夫人媲美的女子还未曾遇见过。”

扶意被夸得捂嘴嗤笑,假意斜眼蹬她一眼,“可别尽说好话哄我。”

郡王府面积比冷碧园大不知多少,紧邻城中有名的镜月湖,湖水澄澈,每当月圆,则湖水如镜,朔月成影,还有人曾夸下“水波不兴映云月,镜里乾坤藏世间”的佳话。

故此,郡王夫人特邀在酉时,一半目的为的就是欣赏着美不胜收的风景。

另一半原因是,听说城里来了一队北方来的歌舞乐团,一到万安城,便不知从哪得来的关系,到郡王府舞了一夜,又机缘巧合下入了郡王妃的眼。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郡王妃便又邀请城中有名有姓的贵族夫人小姐到府中一聚。

收拾妥当,眼瞧黄亮的日光飞斜入窗,屋内被明晃的晴光照得亮堂,扶意提起裙摆站起身,“走吧,是时候该出发了。”

万安城不太大,一顶四人抬轿子,沿河走过一小段堤岸,又跨过不大不小的石桥,沿街路过叫卖的人群,走入僻静的巷子,再拐个弯,便能瞧见康南郡王府门前矗立着一左一右威严的石狮子。

扶意本是不愿赴宴的,正是厌倦了从前你来我往的恭维,才远远躲在这不起眼的小城万安。她宁可坐在水榭,吃着寻常人家的夏日瓜果,只等太阳落山,便歇脚躺在榻上,继续读昨日翻到一半的才子佳人故事。

不管多么吸引人的舞乐,从前她看得够多够腻了,若不是为了不扫康南郡王妃的面子,又她初到万安时,她多有照顾,否则肯定是要回绝的。

“真该寻个理由不来了。”一落轿,晒了一整日的青石板散发出滚滚热气,像是灶上的锅刚撤下来,没了火,仍是余温滚烫,直扑扶意而来,她不耐地挥手扇扇风,自言自语道。

入了席,她才知自己来得也不算早,一眼望去,聘婷袅娜,像是误闯入一个美人园,芳香四溢。

“还不见郡王妃,四处逛逛吧。”扶意同面熟的几位夫人寒暄几句,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

康南郡王逝世多年,许是伤心,为了远离从前的人与物,郡王妃才回到万安祖籍安度晚年。也正是如此,听说扶意的遭遇后,对她有种心心相惜同命相连的照顾,虽然扶意觉得这种照顾可有可无,她更愿意隐匿在这大千世界,好好过着自个儿的畅快日子。

郡王妃爱花,府中种满了一片奇珍异草,这个时节正是花开烂漫的好时候。沿着镜月湖西边,绕过曲水潺潺的假山,穿过灰瓦白墙下的券门,就能看到一片争奇斗艳的花朵。

春柳在她身旁小声发出惊叹,扶意倒是波澜不惊,瞄准一侧的游廊,径直走了过去歇脚。

她哪是想赏什么花,一朝一夕之物,谈不上什么欣赏,不过是借口从莺莺燕燕中脱身出来,否则早已被那些当地名门夫人介绍吹捧上天,实则歪瓜裂枣的未来夫婿了。

又瞧春柳一脸跃跃欲试坐不住地样子,“你自个儿去玩会儿吧,我坐在此处歇会儿。”

春柳不像正经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婢女,规矩森严,听扶意一说,性质上来便四处观望去了。

“意娘——”扶意正瞧着春柳蹦跳而去的背景发笑,忽地被身后一句熟悉地声音吓住。

她猛地顺着声音寻去,却见五步之外站着一人。

身形消瘦,穿着整洁却能瞧出有些破败,面容也没什么精气神,此刻见了她两眼却发出惊喜的光芒。

脑子呆滞了一会儿,扶意慢慢站起身,面露疑惑,不确定地问道:“云隐?”

听见她叫他,男子面上涌露出几分笑容,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踌躇不敢开口,颌角紧绷,克制下情绪,先拱手问礼,才缓缓抬头看着她目不转睛地说:“意娘,真的是你,我竟不知会在此地遇见你。”

扶意也很意外,不过面上不太显露,只问:“云隐你怎么会在这?”据她印象,别说万安与他扯不上什么干系,郡南王妃更与他没什么牵连。

杜大成,字云隐,乃前监察御史杜礼之孙,从前两家是邻居,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不过自从她出嫁离京后,少有来往,更不知互相境况如何。

不过,如今见面,眼瞧杜大成形容打扮,无须多问也知杜家境况恐早已不如从前风光,只是不知遭遇了什么难事。

果然说到此处,就见杜大成眼中光亮便宛如黑夜中仅存的豆灯,风一吹便熄灭了,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扶意眼瞧此景,也知此话问得唐突与不该,正要再说些什么试图缓解此刻凝固的气氛,忽见从杜大成身后疾步走来一人,迅速地拍他肩膀,说:“就等你了,快走吧。”

杜大成也猝不及防,被那人拉着胳膊,来不急同她告别,只匆匆回头看了她一眼,二人便消失在拐角。

远远地,扶意瞧不清他离去时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其中饱含她看不懂的神情。

她陷入猜想,不多时,春柳也回来,一看便是大饱眼福,仍不忘今日的正事,嘴上提醒她,“夫人,宴席要开始了,咱们回去吧。”

又瞧她眼望着空无一人的游廊兀自愣神,奇怪地又催促一声。

扶意这才回神,对她笑笑,没说什么,主仆二人这才相伴回到镜月湖边。

刚坐下,就感觉一道目光透过人群,朝她火热的望来。

她顺着视线,对上一双饱含深情的桃花眼,狭长的眼睛,眼尾微翘,不笑也好似风情种种,折射出来的目光更宛若鹅黄的初柳点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这样的眼睛,她在死去的丈夫脸上,见过无数个日夜。

她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表面波澜不惊,好似见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桌下嫩白的五指却早已攥紧,唇红微抿,银牙咬碎。

“扶夫人,莫大人临走前可是特意叮嘱我好生照顾你。”郡王妃不知怎的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来,笑着说起莫君东昨日临走前特地到她府上拜访,言外之意俱是拜托她对独身一人在此的扶意多加照顾。

扶意一怔,在一群各色各样的目光中,又瞧见一记熟悉而又充满压迫、洞察人心的目光,她自然不做停顿忽略过去,端起面前酒杯,笑吟吟对郡王妃说:“莫大人一直对妾身多有照顾,意娘在此也多谢王妃一贯以来的疼爱。”

说罢,仰头一口饮尽杯中清酒。

而后兀自坐下,脸上仍是笑意不减,心中却觉得有些厌烦。莫君东惯常对她怜爱照顾是不假,可她着实不喜这般头上顶着莫君东未婚妻的感觉,两人八字尚未有一撇,自己就被冠以他人之名,好似一件可以随意买卖被人拥有的物件。

“我瞧扶夫人在这万安可是玩得痛快,不像是要与莫大人成亲的意思。”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闯进这欢笑的人群中。

众人已是摸不清这话说的是何意,只当他玩笑,也嬉皮笑脸的附和,说着些玩笑话,顷刻间席上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今日本就是以赏月为名,推杯换盏间,月上梢头,因此都走动开来。

“美景当时,怎么我瞧夫人今日心情不佳?”不知何时,徐又陵走到她身边,附在耳边轻声说。

一股清冽的酒香混着滚谈的气息吹着扶意的耳垂,猝不及防,她躲痒似的缩起一边肩膀,杏圆般的眼睛发出一记冷刀。

可惜她被人劝下几杯酒,此刻面若桃花,腮似红曲,眼角泛红,本该是拒人千里之外冷漠的眼神,此刻也变得绵软无力,到好似欲拒还迎,勾得人心痒难耐。

察觉到面前之人眼神的危险变化,扶意心紧缩一下,紧抿着嫣红的双唇,又退后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又左右环顾,不知春柳又跑到哪撒欢去了。

“找你那婢女?”徐又陵微微直起身,懒洋洋地随手指了个方向,“我方才瞧她往那边去了。”

扶意此刻脑袋有些晕乎,伸出葱白的双指揉了揉额穴,虽知面前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并不靠谱,可脚步仍是不听使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夫人怕是醉了酒,我扶夫人?”一只滚烫有力的手不容分说的搀着她的胳膊,双腿一迈,就往前走。

她匆匆跟上他的脚步,可是此刻喝了酒上头失了劲,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被人捏住了双翅,只能任人宰割。

“站住!你是何人?”酒越来越上头,最后扶意昏睡过去前,脑中依稀听到一句急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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