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给自己洗了个苹果,这个月一直很乖,杰西卡直接让我一个人去卫生间了,我也懒得再在卫生间里撞墙,这种把戏我已经玩腻了。
冉宣进门就看到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哼哧哼哧啃苹果,我把头偏过去没理他。
“姐姐,能在听我说说嘛?”冉宣面带为难,轻轻把门关上了。
我仍是沉默地吃着苹果,唐影亦没骗我,确实很甜。
冉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时候我总听老师们说,我有个姐姐,很听话,成绩很好,不用爸妈管也能自己把作业做完,我一直很好奇。”他伸手接过我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又拿纸巾给我擦了擦手,继续说道,“直到我去奶奶家住,你对我很好,奶奶也夸你,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放在奶奶家...”
我察觉到他想说的是怎样的痛苦,握紧了床边的栏杆,嘶哑的声音像是几年没开口说过话:“别说了......别说这些......”
冉宣拉过我的手,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我不会让那个人好过的,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们......”
“......至少,不要推开我?”
他像是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呢?明明遭受不幸的是我,痛苦的也是我,这样揭开我的伤疤,他们也会痛吗?
在我被陌生男人推倒侵犯时,我有恨过他们吗?当然是有的。这种感情深深扎进心底,腐朽的根系刺穿了心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生长,把我变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落在那边,为什么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为什么我生病了也要抛开我?
但是恨没用啊,只是过去两年,现在的我已经感受不到当时彻骨的恨意,我已经累了,恨别人不如恨自己,我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死掉,也好过现在在痛苦里沉没,折磨自己也熬煎他人。
冉宣死死抓住我揪头发的手,面露不忍,“姐姐,我陪着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爸妈也这么想,让我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好吗?”
我没有回答,在床上发抖抽搐着,指甲死死嵌入冉宣的掌心,估计会见血,但我顾不了这么多。
“你滚!!别管我!滚!”我尖叫着说。
杰西卡估计是听到了动静,看到病房里这番情景,连忙用束缚带把我捆了起来,嘴里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又把冉宣赶了出去。
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李叔,你说我这样做,是错了吗?”冉宣和李叔站在病房外,忧心忡忡地问道。
“小宣,你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小忆这几个月才逐渐稳定下来,还是不要对她讲那些令她痛苦的往事比较好。”李叔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却意识到这里还是医院,默默放下了手。
冉宣挠挠头,看起来有点后悔,“医生说,她只要一天在回避,就一天好不了,我以为,由我来说会好一点。”他苦笑一声,“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李叔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冉宣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先回国弄好申请材料,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来的,李叔你也该回国好好休息了。”
李叔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这身子骨还行,小忆虽说在住院,也还是原来那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李叔顿了顿,“虽然有时候干的事还是有点出格。”
冉宣知道李叔说的是我上次逃出去的事,笑了笑没说话。
或许姐姐一面之缘交到的那个朋友,能派得上用场。冉宣又长长叹了口气。
“李叔这次,也和我一起回去吧,让她静一静也好。”
“杰西卡!杰西卡!”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护士姐姐的名字,现在被捆在床上按不了铃,只好用这样的笨方法了。
杰西卡不胜其烦,只好问道:“又怎么了?”
我冲她露出一个十分开朗的笑:“我想出去晒太阳。”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松了。
杰西卡一脸狐疑,我连忙说道:“我保证不惹事,你可以把我捆在轮椅上。”
我一脸乖巧地看着她。
可能是躺床上这几天我实在很听话,加上我一直这么叫也打扰其他病人休息,杰西卡终于还是同意了。
我艰难地往轮椅上爬,这几天我的身子都有点发抖使不上劲,拿个勺子都费劲,饭都是杰西卡好姐姐喂我吃的。
坐到轮椅上时我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杰西卡直接用手给我擦了擦,又给我上好束缚带,把我推了出去。
把我放在一棵树底下,杰西卡说:“我先进去看看别的病人,你乖乖坐在这里,好吗?”
我点点头。
唐影亦再次来医院,看到想见的女生被捆在轮椅上,还是有点震惊的。
当我看到对面草坪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底也对没让杰西卡把束缚带松掉这件事感到非常后悔。
为什么这么滑稽的样子都要被他看见?!
“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又要像上次一样拦着我进不来呢。”唐影亦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猜猜,这是什么?”
还好他没有对我的束缚带发表任何意见。
我迟疑地说道:“礼物?”
唐影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算什么回答?当然是礼物啊,上次对你说了不好的话,我很抱歉,你猜猜是什么礼物。”
我当然不会为那种话生气,斩钉截铁地说道:“猜不到。”我迟钝的脑子不允许我思考。
唐影亦的兴致并没有被我的冷漠浇灭,嘴角微微勾起:“当当当当!”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物体,“是个简易的游戏机!”
我不明白一个游戏机有什么好兴奋的,却还是捧了场,象征性地哇了一声。
对面的男生却有点脸红,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其实没什么好玩的,只能玩点俄罗斯方块,我怕你一个人在医院无聊,就买了这个。”他把只有一个手掌大的游戏机递给我,“你要试试吗?”
但他随即就注意到我被牢牢捆在轮椅上的双手,脸又红了,“抱歉,我忘了你现在不方便。”
“那你给我解开啊。”我装作不经意地说。
他好像没听清,怔怔地看着我。
“你给我解开。”我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也怕我跑了吗?”我带点恶趣味地想,你们都是一样的。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影亦有点窘迫,像是在苦恼自己为什么又说错了话。
在我看来这种反应非常可爱,我决定不再逗他。
“好啦,没事,我开玩笑的。”我用还能活动的手指给他比了个耶,“给我松开我也玩不了,手抖着呢。”仅仅只是比个耶,仍能看出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那,你看着我玩?”唐影亦试探着问道,好像生怕说错话惹我不开心。
“好啊。”
俄罗斯方块不是什么难的游戏,只要凑齐一行消除就可以了,玩多了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但那个下午不一样,唐影亦玩的时候,手指在动嘴也没停,一直在发出各种各样的语气词。点错了他会愁眉苦脸地叹气,成功消除了几行他会开心地叫出声,还一直让我看他的好成绩,像是爱炫耀的小孩子。
“你很会玩这个吗?”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脸,问道。
他回过头冲我笑,明亮灿烂,我心里某处地方都为之松动。
“对啊,下次你方便的时候,我和你一起玩吧!”
一直到后来很久,我都记得少年雀跃的眉眼和身上清新的皂荚香味。
“我以后每周末有时间的话,都会来看你的!”唐影亦推着我回病房,又把游戏机放在了我的腿上,“无聊的时候就玩这个吧。”
我点点头,轻声道了谢,谢谢你,愿意来看我。
唐影亦把我脸上的发丝拂在耳后,耳尖有点红:“那,再见啦。”
我笑着,手指摇了摇权作告别,心里默默数着离周末还有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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