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盛路164号前,一辆帅气的别克汽车停下,鲍修德潇洒地下车,掸了一掸身上的西装,回首同车内的人告别。
“那么,蒲司令,就这么说定了咯?”
车内的蒲兴业回话:“自然,答应鲍老弟的事我决不食言”。
鲍修德哈哈大笑两声,“好好好,那么周五的我必当携拙荆赴宴。蒲兄留步,再会。”
蒲兴业也回道再会,之后缓缓摇下车窗,引擎声响起,别克疾驰而去。
鲍修德得意地摇头晃脑,踏着轻飘飘的步子迈进院内。
“咦”,鲍修德看清眼前景象后诧异地叹了一声,心下不无嘲讽,那个天天臭着脸装病的死书呆子居然也肯花钱找人来拾掇拾掇院子了吗。
也算是个好苗头了。
鲍修德摇了摇头,作悲天悯人状,心内却闪过一丝不屑。
鲍修德很快走过院子,进到屋内,先嘱咐了小芳一句自己今晚在这吃饭,转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董诺,他眼神一亮,脸上立马挂起笑容。
“季丘啊”,他一屁股坐到董诺旁边,亲切地呼唤着董诺的字,“身体好点了吗?”
董诺避开鲍修德伸来搂肩的手,起身转移到桌前坐下。
“又有什么事了”,董诺声音冷淡。
鲍修德讪讪笑了几下,“这话说的,我没有事就不来找你了吗?我就不能是想吃田妈做的饭,特地过来品鉴品鉴?”
董诺不置可否。鲍修德也自觉无趣,收起调笑的脸色,直言道:“蒲兄和他的太太这周五办了个晚宴,曹局长和肖董事长也会去,我们俩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你准备准备,这周五和我一起赴宴。”
“蒲兴业?那个副总司令?”,董诺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语气更冷了一分,“我不去”。
“诶,季丘,干嘛这么急着拒绝呢”,鲍修德又坐进了点,缓言劝说,“你看,你都多久没出门了,成天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也不好啊。趁着这个机会,到外面走走,和人说说话,对你的精神状态也好啊”。
“我的身体还没好,去赴宴反而是给别人添麻烦。再说,我也不觉得我的精神状态有什么不好”,董诺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当然不是觉得你的精神有问题啦”,鲍修德尬笑两声,“只是这样长久的闷在房子里,不出门走动,就是没有精神病也要被逼出精神病了,你说是不是呢?”
董诺没有回话,鲍修德继续自说自话,“况且我看你身体也不错嘛,总不至于喝着酒吃着饭突然昏倒就是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去”,董诺烦躁地皱起了眉。
封蓉端来茶水,又悄悄退到一边。
“哎呦,我的姑奶奶诶”,鲍修德站起身走到董诺身侧,“那人家都带自己妻子出席,就我不带,我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啊”。
“是吗”,董诺冷笑一声,“我病了也不是一两年了,该丢的面子早丢的差不多了,怎么现在担心起来了。难道这个蒲副司令就格外的不体贴,非要一个女人拖着病体出席么?”
“那这,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呀”,鲍修德作出一副失言的神色,“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既无大碍了,出席一次同僚间的活动也无伤大雅啊”。
“谁跟你说我的身体无碍了”,董诺的眼神像散着寒光的刀子一般逼问着他。
鲍修德有些不耐烦了,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是个不通窍的石头,完全听不懂言外之意,索性挑开了直言,“你别管谁跟我说的。我看你这几个月药吃的也渐渐少了,精气神也慢慢地足了,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这样死板。蒲司令请我们吃饭是看得起我们,我都答应下来了,你不去,蒲司令会怎么看我们。”
“蒲兴业请的是你,不是我”,董诺纠正他的说法,不愿意二者混为一谈,“你答应了是你的事,你爱带谁出席就带谁出席”。
“董季丘”,鲍修德语气加重,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什么叫我爱带谁出席就带,这是个正式的场合,特地为了庆祝‘条约’成功施行举办的,你以为是什么随便的地方。你自己好好数数,自从来了申城,你跟着我出席过几次正式场合,在内不能主持中馈,操持家事,在外又不能为丈夫打理人情往来,扪心自问,你有好好尽到一个妻子的职责吗?”
“我体贴你身体不好,让你好好养病,现在让你做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你对得起我吗?”
这指责很是严厉,董诺反而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残忍的讽刺之意开口:“我自然不是个好妻子,可你又不止一个妻子。你大可以找静安路的那位太太去,她想必是比我贤惠的多。”
鲍修德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隐隐约约有预感,可没想到董诺竟敢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董诺强硬地抢断话题,“我又不是瞎的、聋的,鲍先生又是个再坦诚不过的好人,做事从来光明正大不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鲍先生是不在意这些的呢。”
“我和莉莉之间没什么的”,鲍修德脸色很是尴尬,说话也失去了底气,轻飘飘地。
“你不在家,家里总是要个女主人主持家庭事务的嘛。再说了,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城西的纪部长和陈小姐,城东的熊经理和周小姐,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是合作关系、合作关系。”
鲍修德一边颤巍巍地辩解,一边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董诺听着他为自己辩解的话语,看着他心虚的神色,心内已如一滩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既这么说,何不带着你那个女主人赴宴呢?不是比在这里陪我生气强得多?”,她平静地提出建议。
“我也想啊”,真心话脱口而出的鲍修德立马补救,“啊不是,我是说莉莉也是很乐意的。但这是正式场合嘛。肖董事长又对岳父神往已久,多次拜读过他老人家的大作,只遗憾未能生前见他一面。他这次来申城,听说你也在这,马上托人带口信来,说要见见你。我一想,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肖董事长能弥补自己的遗憾,你能和别人讨论岳父的学术成就,当时就答应下来了。”
鲍修德还在洋洋得意,董诺已是怒火中烧。
“别提我父亲”,她低沉着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季丘”,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这样,也是时候走出来了,总不能为了死去的亲人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吧。”
“趁着这次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享受,和人说说话,交几个朋友,也让大家知道知道我的正经太太是谁嘛”,鲍修德语气带上了退让之意,内容也颇为讨巧,似乎是要借此申明她作为妻子之合法而有效的地位,还暗暗踩了一脚静安路的莉莉。
董诺却全然没注意到他的讨好,她那根负责理性的神经已然崩断:“我、说、别提我父亲!”。
鲍修德被他突如其来地爆发惊了一下,“好,好,我不提了,你别激动”。
他喝了口茶,暂时停顿了谈话。
封蓉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一时宕机。
董诺也得以喘息,稍稍平复了自己的理智,可怒火冷却后,涌上的却是莫大的悲伤。
“古人结交而重义,今人结交而重利”,她喃喃道,“势利之交出乎情,道义之交出乎理,情易变,理难忘。”
鲍修德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咳了一声,“我和蒲兄的交情自然是既有利又有义的”。
“我没有说他”,董诺摇了摇头,“我在说静安路的那位”。
“她知道在你心中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吗?”
鲍修德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我本以为”,董诺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登记册中的丈夫,“你是真的喜欢她”。
“那样我还可以催眠自己,你只是有了心上人,品性并不坏。”
“我等啊等,等得日升月落、秋去春来,我等着你提出离婚的请求。我甚至做好了祝愿你与另一位小姐婚姻幸福的准备。”
鲍修德急急忙忙地插话:“离婚,不不,季丘,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可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啊。”
“是了”,董诺点点头,“这就是我没想到的了”。
“我的丈夫并非变心爱上了他人,他不会娶那位小姐,他从头至尾都只是在玩弄着别人的感情”。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鲍修德惊了,他第一次听到董诺这么直白的骂人,既尴尬又恼火:“董诺,你不要太过分!”
董诺无视他的抗议,自顾自地说:“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从你和那群出卖国家利益为生的蠹虫结交时就该意识到的”。
“蒲兴业、肖文锦、曹乐声、贾昆荣,呵呵”,董诺语气越来越放肆,“还崇拜我爹?还请我做客?我呸!他们也配!”
鲍修德气急反笑:“怎么,在你董大才女的心里,世人都不配与你来往呗。”
“世人?是人?相鼠尚且有皮,人却无礼”,董诺的脸因气愤涨得通红,“你当我不知道他们干的那些丑事?你当这偌大的申城内没有人能看破他们的冠冕堂皇?还为‘条约’举办庆功会?那‘条约’是个什么祸国殃民的东西!”
鲍修德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铁青,“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你最好不知道,你…咳咳咳”,董诺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弯着腰弓着背,一边咳嗽一边奋力地吸入空气,耳朵都因缺氧染上了红色。
封蓉内心一惊,连忙上去给她顺气,却被董诺推开,“走开!我不用你的假好心”。
封蓉愣了一下,董诺抬起头,发现自己推错了人,对她歉意地低了低头。
随即,她推开大门,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我出去走走”。
鲍修德面对着田妈、封蓉、小芳三双或明或暗的眼睛,仍负隅顽抗着说些无意义的话,“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些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田妈转开眼睛,小芳低下头颅,封蓉撇了撇嘴。
其实董诺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心病,心情开朗身体就会好很多,可一开朗又要被鲍修德烦。所以就干脆一直装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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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董鲍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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