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子非鱼

江酌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又抬步雀跃离开,没说好与不好,他并不关心这些,只觉得过分吵闹。

元春进了灶屋,烧上热水,准备杀鸡。

抹了脖子,放了鸡血,热水烫过几轮,鸡毛退得干净漂亮,元春把内脏掏干净放在一边,站起身将冬瓜切片做汤底,再放些山上摘来的菌子和张奶奶给的红枣,加盐调味盖上盖子。灶台底下,柴火旺盛,把热汤烧得滚烫。半个时辰的功夫,一阵浓郁的香味飘出来,萦绕整个灶屋,光是闻着味便让人觉得饿了。

元春掀开盖子,把最上层的鸡油捞出来,浅浅一个碗底的量,刚好用来炒青菜,也是这时,爹回来了,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鸡汤味,手也没洗就进了灶房:“杀鸡了?”

“嗯,爹辛苦。”元春话没说尽,其实是想谢爹这些年辛苦为她攒嫁妆钱。

不说屯田村,便是在整个青石镇,一般人家嫁娶,男方包个五两银子聘礼已是不错,六两更是足足的体面,包到八两银子的都是殷实人家图个吉利。而女方陪嫁,多是带些棉被鞋子衣裳布料,体面些的还会包上二三两银子,若是娘家殷实些,贴对银耳环、只银手镯,就足够十里八乡羡慕好些年了。

如果只是这般,元父早便替元春攒足了令人羡慕的嫁妆,可还是过得省吃俭用,不说那床新打棉被不舍得盖,便是最爱的烧酒都戒了,就是想着多给元春攒些嫁妆,不为别的,元春名声不好。

且不论莲娘的事情真假,元春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坏了。

村里人嘴上客气,背地里都把元家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玩笑,说到莲娘没了,唏嘘,还非得跟一句:说不准真是跟人跑了,谁知道呢。

家里长辈刻薄的,更是叫自家男娃看到元春就绕道走。

元父生气,但也被这些人磨得没了脾气——是他没出息才让莲娘到郡城里卖刺绣,不然也不会出事,他对不住莲娘,更对住元春。

既然名声坏了,那就拿钱补上,嫁妆给的多,自是有人愿意求亲的,他已经对不住莲娘了,若是阿岁再嫁不出去,以后百年,他如何敢见莲娘?莲娘泉下有知,又如何心安?

要说莲娘的事,当初还是从大伯娘嘴里传出的风声,两家明面上过得去,但元父心里一直有根刺,可元春快要十五了,至今没人上门提亲,除了名声,也是家里没个能替她张罗的。

元父算好了,今年攒够嫁妆钱,拿点礼上门请大伯娘帮忙,顺利的话,元春十五便能说人家,隔壁许家的说,好人家是要挑的,挑个一年半载的,元春也十六了,成亲刚好。

元父有自己的打算,元春又如何没有?

爹是五两、十两的替她攒嫁妆钱,省吃俭用,可越是这般,元春便越是要找个好人家。

可什么算好人家?在她看来,读书人就是好人家。

不只屯田村,便是定安郡,只要一提起读书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村里人喊婶子,不是叫王家的,就是叫张家的,可对上读书人,就是一句秀才娘子,有些人拈酸,喊着像取笑,可心里是尊敬的。

元春要的就是尊敬。

香椿只知道元春喜欢读书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村里读书人不多,却有个秀才郎,虽然为人迂腐了些,却是个明事理的,当初流言刚起,只有这位秀才站出来替阿娘说话:“女子名节何其珍贵,你们一人一句,言轻随意,口说无凭,耽误的可是别人的一生。”

那话只说了一遍,元春却记了三年,也是从那时起,元春便对读书人有好感。

“辛苦甚。”元父低头在那擦手,“你不捡那小子回来,我没的辛苦。”

嫁妆的事,他几天前就跟元春说了,那时怎么没想着杀鸡,偏偏等到今日,还不是想等那小子醒?

元春知道爹又混说了,嘟囔着回:“也不知江小郎君没醒的几日,是谁守了整夜的门。”

元父老脸一热,赶人:“去去去,端菜去。”

元春笑着去支桌子,替爹盛了大米饭,又用海碗盛了鸡汤。

元父哼哼唧唧地慢吞吞坐下,睁开一只眼睛:大鸡腿一个。

又睁开另一只眼睛——那小子有个鸡翅膀。

哼,成吧。

元春把鸡汤端进柴房,放在爹新打的小木桌上,看着江酌的背影,也不知人醒了没醒,轻声道:“小郎君几日没吃东西了,今日家里炖了鸡汤,正好补补。”

江酌躺在榻上没说话。

元春还想探头看看江酌是不是睡着了,偏这时,爹在外头喊了声:“再不来,菜凉了。”元春应了声,又看了江酌一眼,慢吞吞离开。

夜色渐深,几点星辰挂天上,元春出来倒洗脚水时,瞧见柴房里人影晃动,知道里头的人终于醒了,取来换洗的衣裳,想着顺便收拾碗筷,轻叩了门,准备进去,一抬头的功夫,就瞧见傍晚那鸡汤还分毫不动地放在原处。

这么香的鸡汤,江酌竟一口都没动——

“江小郎君怎不喝,可是不合胃口?”元春皱起眉来,倒不是心疼鸡汤,而是忧心江酌的身体,“小郎君背后的刀伤极重,今日还渗血了,这鸡汤里头放了菌子、红枣,正是益气补血的好食料,小郎君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家人,若是让家里长辈瞧见了,该有多心疼?”

江酌坐在床边,光线隐隐,叫人看不清情绪,被她这一长串话说烦后,开口:“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只他这话还未说完,元春就把耳朵堵上了,知道他又要说丧气话,于是江酌说话,她也说话,絮絮着小声念叨:“不听不听不听……”

她念得入神,甚至没意识到江酌住了口。

“不用听便知小郎君肯定在说自轻自贱的话,什么晦气、早该死的,我和阿爹已经把你救回来了,张大夫和张奶奶也牵挂你,郎君如今活得好好的,那就是活着。什么该不该死的,不听不听也不许说,小郎君若是早就报定必死之心,早便死了,活着多难……”元春说着,想到了饥荒几年的尸陈遍野,人如灯草,风吹可折,“如果能活着,说明就该活着。”

江酌:……

(……他也没说什么自轻自贱的话,分明她说不听之后,他就住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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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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