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曾说,江云致是个好夫婿,谁说主内就不是好男人了?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有心考取功名吗?不能说不上进。
但她娘又交代她,让她多留个心眼,若有朝一日江云致金榜题名,释褐为官,自此平步青云,不要他们娘仨了怎么办?她得多抓一些他的把柄。
兰汐确实也担心过,这种刚一中举就抛弃了自己的心上人,或是同未婚妻悔婚的戏码数不胜数,人心难测,她可从来不会完全信任谁。
但是她多虑了,因为江云致根本考不上。
自十年前礼部尚书新官上任,为搜岩采干,广纳贤才,提出三年一举办的初试改为两年一举办。
于是江云致每隔两年就去考一次,六年落榜三次。
真是匪夷所思,她看他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写的小诗字字珠玑,平日挑灯夜读,悬梁刺股,怎么就连初试都过不了?
莫非他毕生的运气,都用在长这张脸上了?
从最初担心他入仕后会抛弃他们娘仨的兰汐现在已经有点心疼她那寒窗苦读十余年却屡试屡败的夫君了。
膳厅餐桌上,江云致已经把热好的饭菜一一摆好,先冲进来的是儿子,女儿腿短跑得慢,但也紧随其后。两个孩子早就饿了,一早就吵着要吃饭,江云致却一定等兰汐回来才肯开饭,只好喂了他们点瓜果暂时堵上了嘴,这才坚持到现在。
兰秉璋先入了座,但不能在阿娘前先动筷,这是爹爹教的规矩,便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吞咽口水。
兰怀珠还小,不好好吃饭,有时需要人喂,江云致把她抱到身边的椅子上。
桌上菌菇炖芋艿,糖醋排骨,红烧茄子,辣炒豆腐,和一道刚出锅正咕噜冒泡的鸡肉汤,大多都是兰汐爱吃的。
这两年江云致的手艺越来越好,兰汐吃着也心情愉悦,刚从外面忙完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怀珠要吃肉,江云致把骨头剔好,才将肉放进她碗里,再给妻子盛汤夹菜。
“我今日在外面买的东西都送到家了吧?你给收好了么?”
江云致道:“嗯,你房里放不下,给你收进储物阁了。”
兰汐点头,过了会儿蠢蠢欲动地说:“江云致,咱们是不是该置办个大点的宅子?我屋里头的衣服鞋子总没地方放,要穿时还要到阁楼去取,多麻烦?”
江云致瞥她一眼:“是你买的东西太多了。”
正是因为她的东西多,家里把最大的卧房单独留给了她,也添了新的柜子,奈何赶不上她购入新物的速度。
相比下来,江云致的衣服就少得可怜,一件读书人都爱穿的白色长袍,一件灰白长衫,另外两三件也是差不多的颜色和款式,五年来几件衣服来回穿,兰汐说给他买新的,他也是拒绝。
不过,他本来就不出门,买新衣也没有用。
衣服多只是兰汐想换大宅子的借口,夫妻两个都心知肚明,见他再一次反对,她撇了撇嘴:“我知道盖宅子贵,可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你不想我们一家四口住在大房子里,请些丫鬟家丁伺候着,有他们洗衣做饭,照看璋儿和珠儿,你也不必如此辛苦。”
江云致道:“我从未觉得辛苦。”
他看了看她固执的脸,知道怕他辛苦也是她的借口。
他放下筷子,神色认真了几分,道:“现在的房子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小了,而且,换宅子比你想得要更费钱,除去地基和建造,你需得购入上乘家具陈设,厅堂的彩绘要请专人定制,瓷器需是货真价实的真品,字画也要名人真迹,才上得了台面。除了家中仆役,还需匠工定期维护砖瓦梁柱,园丁定期打理花草树木,家里值钱的东西多了,也要再请几个护卫,以免遭了贼。”
他定睛看她:“光是购入建材和买地基就已经是不小的数目,遑论其他?盖了宅子,花钱的地方年年都会很多,倘若某年生意不景气,入不敷出,又当如何?”
兰汐听得一愣,很少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又有些讶异,“没想到你一个书生,竟知道这么多。”
江云致顿了顿:“书上看来的。”
兰汐知道换房子于他们而言压力不小,所以才犹豫这么多年,想着多存些钱再买,但事实证明,她的有钱同真正有钱人的有钱,还是差了一大截,她也想冲动一次不管不顾地把宅子盖了,大不了以后更努力赚钱,但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她,从前父母不支持,现在夫君也劝她三思,便让她一次次泄了气。
然而这个念头从未打消过,她虚荣,见过别人住的富丽堂皇宫殿似的家,身边围着好几个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她也想要。
人总是会更贪心,乞丐想要个稳定能遮风避雨的场所,贫穷人家希望一个月多吃一顿肉,她已经过上了镇上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却又羡慕州城中有钱人的衣食住行。
兰汐看了看江云致,又在想若是她嫁的不是他,而是一个至少能和她旗鼓相当的商人,夫妻两个一起打拼,兴许大房子早就有了。
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失望,说:“罢了,看来是我痴心妄想。”
江云致正喂怀珠喝鸡汤,小孩一张嘴喃喃讲话,汤汁便顺着嘴角往下流,身侧的父亲取了帕子为她擦去。
听完兰汐所言,江云致看了看妻子,沉吟片刻,还是安抚道:“你想要的,以后会有。再者,我们总会离开这里,也许过不了一年就要搬家,你买了宅子也住不了多久。”
兰汐听着这话,气得发出一声嗤笑,“你该不会又在说,等你考取功名,官服加身,我们一家四口就要远远地离开这里,搬到京城去吧?”
江云致默了默,没吭声。
兰汐当他默认,不自觉目带嫌弃地睨他一眼。江云致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了,起初她还会安慰他会实现的,后来气急,也伤过他的自尊心:你倒是先把初试给过了。
她觉得她的夫君读书读得有点走火入魔,入仕途兴许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和心病,他才这么坚信自己总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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