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连雨不知春去久,一觉方觉夏始深

我神思混乱地听着他的话,本不想反驳,却在他迟迟没有动作的寂静里恍然了悟一瞬,揽过他滚在了床榻上。

他不愿。

也许他心里我是圣洁孤高的,他不愿意看到我居于人下的样子,那对他来讲是一种痛楚。

我看着他与以往的温柔都全不相同的热烈模样,心中一片怅然。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违背道义的原因。

“……陆昭戎。”

“什么?”

我目光黯淡地看着他沉迷的样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不知道我爱他。

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告诉他。

——

傍晚漂浮的尘粒在鸣叫一天的虚弱蝉声里晃荡,使周围的环境衬托出不堪受扰的寂静来。

陆昭戎拉着我在水里又闹了一阵,穿好衣服出门去做正经事。

我穿着里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玉佩,靠在床边发怔。

陆景湛翻进卧房来,看见我坐在地上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僭越地问:“上神?您怎么了?”

我安静地回缓了一阵,随意摆了摆手,问他:“周荛……与陆先生常联系吗?”

陆景湛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回说:“是。周小公子是主公的暗线。”

我怔了一阵,道,难怪。

陆先生好像对周府的动向很清楚。

我困倦地闭上眼睛,问道:“昭戎最近在做什么?”

他又顿了一下,语气里有些犹豫,回说:“公子……不许属下透露。”

我沉默了一下,换了个方向,问:“那你能说,昭华现在如何?”

陆景湛悄然松了口气,回说:“大公子恢复得很好,没有什么遗留症状,还问过您和公子。”

我皱了下眉,“你之前在锦城?”

陆景湛再次顿了一下,说:“是。属下,属下是主公不放心公子,特意放在公子身边的。”

我了然一瞬,难怪去南术的时候觉得陆先生在调查我,再往前想,陆先生对我的种种态度也慢慢开始合理。

好像周鄂掌控着大量信息也不足为奇。陆先生连他儿子也不放心,生怕昭戎做错了事乱了哪里周全。

这些人心思都这样深,难怪昭戎总是到处警惕,总说他父亲掌控心很强。

我奇怪地看了看陆景湛,觉得他好像和一般忠心的下属不太一样。

这样的事如果换做穆青,多半会一直隐藏着。

但他好像情感很丰富,言行上看起来并不忠于昭戎,也并不忠于陆先生,更像是忠于自己。这让我生出许多探究与好奇。

“你……什么时候跟着昭戎的?”我将玉佩重新放回枕头下面,问他。

陆景湛愣了一下,回说:“属下自从受训以后,一直跟着公子。”

我并不太想知道受训是什么,掠过去问:“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你是陆先生的人?”

陆景湛抿了抿唇,说:“公子已经知道了。”

我顿了一下,轻笑出声,这孩子真是实心眼。

“你……过来找昭戎?”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急吗?陪我坐一会?”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我旁边坐下。

我撑着脑袋懒散地侧着头看他,道:“你便一五一十地说吧,红木如何?周府如何?沈府,蒋府,南术,琴川。你知道的,能讲的都讲一讲。”

陆景湛愣了一下,迟疑了一瞬。

片刻后,他犹豫着开口:“属下……在来渝州的路上耽搁过许久,现在不知事情已经如何变化。但先前沈府已落实了税收之权,在锦城站稳了脚跟。”

接着他又细数起来:“高家仍旧在西部,正等您回去下令。周府意欲收各地世家质子留锦,长孙家也似乎有意与锦城结亲,蒋大公子……一直在南术扣着兵权,您今日见过他。”

“琴川一直在整顿,很安静。”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问:“陆先生怎么说?”

陆景湛沉默了一瞬,道:“主公……打算把府里的事都交由大公子。”

我顿了一下,半晌没再出声。

陆昭华的痴傻之症已解,这个信息应当是陈郕无法共享的,毕竟是于铃亲自去办,稍瞒一些就行。锦城日益热闹且暗潮汹涌,陆先生却打算褫夺陆昭戎的权力,将他禁锢在家中。

难怪他那般生气。

只是站在陆先生的角度上,他会先保全他的儿子,然后在陆府危机时暴露出陆昭华,以此再保全陆府。

我安静了许久,有些发愣。

我随着昭戎走,看得都是些残酷的血泪,但这些人,却听起来颇有些百废待兴的尘埃落定之感。

好像……只有昭戎一个人困在原地。

恍惚片刻,我竟替陆昭戎生出些不甘不愿的不平心来。

“只是神舍里……”

“嗯?”

我回了回神。

陆景湛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所抉择,但还是说:“神舍里有些许异常。”

想必是红木看到局面趋近稳定,在抓紧时间培养势力。

我过多思虑了一瞬,点了点头,疲惫地叹了口气,道:“不必管她。”

“是。”

我摆手叫陆景湛回去,转眸看向窗口透进来的霞光。

夏日的天气很好,连云霞都烧得缤纷大气。只是闷热,显得云也重了几分,不好飘动。

我随昭戎来人间的第二年盛夏季节,似虚假的一般,已经如此迅速地见证了一片争夺。

我还以为,至少要连年战乱,争斗不休。

我仔细想了想,了悟了一瞬,道,也是,毕竟我横插了一手。

不知,陆昭戎会怎么与他父亲抗衡。

我咳嗽了两声,安静地看着云卷霞光。

质子。

琴川没有。

渝州离琴川很近,想必下一次陆昭戎要见的,就是秦满了。

他很聪明。兴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被周鄂逼至此路的一天,所以一早就相中了琴川这个可以躲避的地方,然后装作为难一般替秦满夺权。

他表现得像正人君子,又不那么强势,叫秦满以为他是出于同道之心,记他了一段人情。

沈舟山会不会与他一起另说,但在统一税收以前,他就想好了要将能拿钱的职位留给沈府。这样,没有兵也可以养。

蒋辛……

这个人心思很跳脱,我不知道他与陆昭戎的渊源,回头要问一问。

长孙家要与锦城结亲的话,长孙大公子掌家,不妥,三公子不到年岁,也不妥。

我疲惫地皱了下眉。

这就是他同长孙容宓关系亲近的原因吗?

恐怕他唯一漏算的,便是梅皖昀先生临时反水,帮着我促成周朝天下的局面吧。

他去到天虞山上,究竟是因为周鄂的命令,还是因为他自己?

也许……他一开始只是防备着被周鄂逼上绝路,趁着去天虞山的路上筹谋了这一切,然后意外之喜地发现了天虞这个地方。

他想要活死人肉白骨的药,是因为他预料到有一天会被危及性命,所以药材被送下山以后一直不见踪影。

他特意藏起来,防止周鄂或者其他人发现,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我仰头靠在床柜上,看着光影一点一点暗下去。

晚风顺着窗口爬进来,带起一丝凉意。

他如果想替换掉周鄂,那得要将“天意”稍转。

不知……梅先生还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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