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逸从个头高，低头瞥了眼虞芷静的身份证。
前台的男生也借着昏暗的灯光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虞芷静，他嘿嘿一笑，说：“还真是，我没看，哥。”
又对虞芷静说：“妹妹啊，未成年进不了啊，最近查得严，换个地儿，换个…”
男生话没说完，又被沈子逸冷冷觑一眼，下意识噤声。
沈子逸从前台走出来，拎着虞芷静的书包肩带带着她往外走。
“喂，我自己会走。”虞芷静没好气地说。
沈子逸把她拎出去了，这才眯着眼看向她，说：“胆子挺肥，一个人跑网吧来，想干什么？”
“体验生活？”他像是看穿虞芷静是个生瓜蛋子，笃定她这是第一次来网吧体验人生。
虞芷静的心虚仅维持了一秒，就梗着脖子反驳道：“你不也是未成……”
她话没说完，被沈子逸猛地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瞪得圆噔噔的眼睛来表达愤怒。
沈子逸松开她，示意她小声点，她很快意会过来，立刻又笑得得意。
她小碎步凑近沈子逸，颇有点像踩猫尾巴一般，说：“你也未成年，怎么你就能进我不能进？”
“要么你想办法让我进去，要么我就举报你。”
她那时没仔细想过，为什么沈子逸这么轻易就能被自己拿捏，她真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
直到沈子逸思考过后，点点头说：“成交？”
“成交？”她都觉得惊讶。
但沈子逸只向她招招手，转身就重新走进了网吧。
就这？她就这样混进来了？
虞芷静说不上自己是开心还是茫然，直到她跟着沈子逸直接越过了前台，前台小哥看了两人一眼却没有阻拦，她才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问沈子逸：“连登记都不用登了？”
“登什么，登你的未成年身份证号吗？”
虞芷静在他背后默默白了他一眼。
他们穿过一排排电脑，虞芷静看到间或空着的几个机位，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沈子逸还在继续往前走。
直到沈子逸走到尽头了，忽地拉开一扇门，对虞芷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嚯，合着他来上网也就算了，还定了个包间？
虞芷静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然后进了门。
是一个小包间。
但是，没有电脑，只有一张双人书桌和两个椅子。
虞芷静：“……？”
她歪着脑袋将疑问抛给沈子逸，沈子逸却像没看见一般，替她拉开其中一把椅子，照旧语气淡淡的。
“外头有饮水机，你带了杯子吧？”
“不是。”虞芷静气笑了，“你玩电脑我写作业？”
把她当猴耍呢。
沈子逸也笑了：“谁说我玩电脑？”
“你不玩电脑你进网吧干什么？”
“我在这里打工，等会儿我要跟人换班。”
虞芷静有噎住的感觉，又有点懊恼，她早该想到的，之前方老师不是就提过沈子逸有勤工俭学。
沈子逸一眼就洞察她的心思，轻轻一笑：“抱歉倒是没必要。”
虞芷静朝他耸耸肩，耷拉的眉毛还是写着“sorry”。
“不过你进网吧这件事——”
他话锋一转，虞芷静又像一只警觉的兔子，立刻竖起耳朵来。
“我只是好奇，我只是好奇你进来玩什么，真只是好奇。”
到底还是小孩，经不住质询，沈子逸本来也只是吓唬她，于是笑了，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说：“做题吧。”
虞芷静难得分外乖顺。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她不是非要上网不可，更不用说进了网吧以后看见里面的光景，她也没有衍生出几分兴趣来。
本来她出来也是找个地方学习的。
在这里也可以。
一开始她以为沈子逸是特意找个地方让她学习，以便监督她。
但没想到，沈子逸拉开身侧另一把椅子，很自然地坐下了。
虞芷静微微侧头去看，看他从书桌旁的挂钩上挂着的黑色书包里拿出一叠试卷来。
试卷叠得整齐，上面有批改和改正的痕迹，是做过的试卷，但一沓整整齐齐，规整得过分。
他注意到虞芷静的目光，也没抬头，只是从包里又摸出一支笔来，说：“还不做题？今天做得完吗？”
虞芷静“哦”了声，问：“你不是要去换班吗？”
“还没到时间，你忘了？”
他翻页的间隙瞥过来一眼，淡淡笑着：“往常这个时间我不是在给你上课？”
好吧。
虞芷静不说话了。
但题没算两道，她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像是有点难以集中。
沈子逸给她讲过题，在她面前演算过，但两人还没正儿八经同桌伏案过。
这种感觉有点奇特，好像他从“老师”的身份忽地变得亲切触手可及了起来。
如她所料，沈子逸做什么事都认真，他端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握着笔，时不时转上几圈。
也许是认真的他自带一种特殊的气场，叫虞芷静没忍住偷瞄。
“不看作业倒看我，”沈子逸用笔头叩叩桌面，看回去，“怎么，你想试试看高三的题？”
“你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虞芷静被撞破，小声嘀咕辩解。
沈子逸笑了：“我一声没吭倒影响你发挥了？”
“你不知道吗？就好比考试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大神，你看着题目抓耳挠腮，他倒泰然得很在纸上一直写写写，还时不时蹦出几个语气词来，你就会越来越着急，急到试卷上什么字都看不清了。”
“这既不是考试，我又不是你同学，有这么大压力？”
沈子逸轻笑着，本来是句半开玩笑的话，虞芷静倒接不上话了。
也是，她哪来的压力呢？
于是她瞥瞥嘴，将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兜，听什么都不太真切了，才终于沉下心去做题。
沈子逸带她来的这间房间暖气倒是足，桌子够大，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渐渐也只能听见翻书页和落笔的声音。
虞芷静戴上帽子，等于被羽绒服完全包住，渐渐困意就浮上来了。
她依稀记得听见沈子逸出去过一两回，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咬着杯子边缘，热气就飘到脸上，带起一片热腾腾的湿意。
更困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依稀记得刚睡着时似乎还听见沈子逸喊她，她咕哝着：“数学做完了，我眯会儿。”
然后就将脸转向另一侧，睡得更沉了。
好像沈子逸又出去了一趟，还问过她要睡多久。
虞芷静动动嘴，然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
虞芷静是忽然惊醒的，睡着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全部紊乱。
她猛地坐直身子，以为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看了眼手表才放心下来。
刚睡醒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房间里没有别人，沈子逸不在。
也许是到时间该换班了，但她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或许是因为突然惊醒又发现自己孤身一人。
她抿抿唇，用手拍打着泛着红晕的脸颊，试图打起精神来。
手还贴在脸上没放下来，门把忽地转动。
沈子逸愣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草莓蛋糕，很快又笑了，说：“醒得正好。”
他在蛋糕上插上一根蜡烛，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来点燃。
不过几步路，他走到虞芷静跟前，将点燃蜡烛的蛋糕递给她，轻声说：“生日快乐。”
“刚巧你睡醒了，现在许个愿，寓意美梦成真。”
虞芷静愣在原地，半晌才将手从两颊两侧拿下来，依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子逸歪歪头，说：“不是你生日？”
“是是，”虞芷静这才反应过来，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要不要等下再讨论这个？蜡烛都烧一截了。”
“还是说——”
沈子逸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要我给你唱首生日歌？”
虞芷静飞速地把眼睛闭上。
蜡烛小小一支，但她闭上眼却能感觉到那点点光亮，甚至能感觉到热意。
她有点贪心，许愿许得久了些。
居然还真听见沈子逸轻声的吟唱。
“Happy birthday to you……”
她“呼”一声，将小小的火苗吹灭，那点点光亮却像是蹿进了胸膛。
沈子逸将蛋糕放在她桌上，却说起缘由：“你身份证上有日期。”
“吃完蛋糕送你回家？”
虞芷静嘴里的蛋糕忽地失去了本来的滋味。
她将小叉子叉进蛋糕里，说：“我还不能回家。”
沈子逸没问理由，看着她将蛋糕吃完，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那走吧。”
“去哪？”
“作业你肯定也不想做了，带你去做点别的。”
虞芷静似懂非懂地点头，内心的雀跃却掩盖不住，她抿着唇笑了，追上沈子逸的时候，问他：“你不是要换班吗？”
“没事，他没事，让他多替我一会儿，我晚上晚点走。”
“哦。”
虞芷静跟在他身后，嘴角的弧度愈发压不住。
……
把虞芷静完全送到家已将近8点，两人本在楼道内分别，碰巧碰到下来倒垃圾的方名玲。
虞芷静下意识把小熊藏在身后，方名玲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说：“沈子逸？”
“方老师好。”
“我在商场刚好碰上芷静，担心她晚上回来不安全，顺路就送了一段。”
沈子逸自然能说得滴水不漏也不露怯。
方名玲也没起疑，倒是看虞芷静躲闪的模样，问了句：“你身后躲着什么呢？”
虞芷静这才不情愿地将小熊从身后拿出来，也没吭声。
方名玲皱皱眉：“多大孩子了，还买玩偶。”
沈子逸下意识反驳：“方老……”
“我就是喜欢嘛，怎么了。”
虞芷静抢先在沈子逸之前开口，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她低下头，偷偷弯了弯嘴角。
现在。
她也是会说谎的大人了。
这一章调换了一下顺序，不影响阅读哈，下一章更现在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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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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