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仿佛整个毛孔都冷得缩起来了。
自己这是死了么？
琴鹤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好凉。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鼻腔微弱的呼气慢慢升起，无意识地想：如果真的死了就好了，也许这样就能回家了。
“琴兄，你醒啦，要不是我之前一路拽着你，还真不知道你会掉到哪儿去。”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想让人揍扁他，带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感，回荡在黑黢黢的空间里，意外地令人安心。
琴鹤疲惫的意识被拉回现实，有气无力回应道：“小九，我们这是在哪？”
窸窸窣窣中，朝九仿佛站了起来，来回走动，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
“谁知道呢，我刚才把储物袋里的法宝灵器试了个遍，竟然没一个能用，我的气海里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灵力……简直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许这就是书里说的无界之境？”
琴鹤揉了揉眼睛，黑暗中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殊离呢？”
“殊离？”
“就是那只狐妖。”
朝九皱眉道：“没看见，甚至连一丝妖气都闻不到。这里的气流真的很奇怪，全都漫无目的飘在空中，如果说直接摔下来，我们一定会内脏破裂而死，但我们都还活着。我也不知道是自己怎么从狐妖体内跑出来的，只记得眼前一片黑，醒来后，就顺着一股香味找到你了。”
琴鹤有些疑惑：“香味？”
朝九非常自信地龇牙笑道：“是呀，你身上有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像竹叶雪松，不对，应该是像捣碎了的皂角和香料混在一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闻见了。”
真是小狗鼻子。
黑暗中，琴鹤的脸颊莫名发烫，有些牙痒想教训他一顿，却想起这家伙刚才挡在自己面前只身赴死的模样，莫名有些不忍，最后只不轻不重吐出一句：“不准乱说。”
朝九似乎没听到，自顾自道：“那臭狐狸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算了，它五脏六腑都被我戳了个遍，总之横竖是活不了。”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琴鹤淡淡应了一声：“哦，这样。”
虽然只是个游戏里的NPC一样的角色，但那个名叫殊离的妖，莫名地让他心里不安。
小小年纪就被逼离开族群，连亲人都没有办法依赖信任。
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从小也是单亲家庭长大，一直独自在外学习工作，总是形单影只，所以心里会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共鸣吧。
明明掉进了万丈深坑，也施展不了任何法术，朝九依然情绪饱满：“琴兄，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先摸索看看哪里有出去的路吧，绝不能坐以待毙。”
琴鹤双手同意：“好。”
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呆，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勉强摸索着岩壁前进。
朝九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过来，不由得疑惑道：“琴兄，莫非你是怕黑？”
琴鹤：非也，我只是怕踩到坑再掉下去，所以走得慢。
没等他回答，朝九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有些小得意道：
“我明白，一切的恐惧，源于道行浅薄，你刚入门难免如此。小时候我也害怕娘亲讲的灵异神怪故事，但你看看现在的我，一身浩然真气，道法高强，何曾惧怕过这些？”
那语气，仿佛一只修勾勾在他前面不停地转圈摇尾巴，不住地骄傲哼唧：厉害吧，夸我，快夸我。
琴鹤道：“可是你似乎刚刚才说过，这里用不了法术。假设狐妖没死，你确定我们能打得赢吗？”
空气一瞬间凝滞。无形之刃，最为致命，灵魂提问，字字椎骨。
但也仅是一瞬。
朝九的心像石头一样坚强，下一秒，他已经自动忽略了这句话，甚至上前几步，不由分说将对方的手一把握住，继续刚才的话题，笑声一如初见时爽朗：
“别担心，好友之间自然要互相帮助，抓住我的手，这样你也能安心了。”
朝九没想到，他握住的这只手竟然意外地滚烫灼热，掌心带着薄汗和汗毛，热度似乎能顺着血液暖到心窝，真像个小火炉。
“……走吧。”
朝九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对方掌心，还有一些粗糙的薄茧。
他心中微微吃惊：想不到琴兄人看着细皮嫩肉的，这手倒是有些糙得慌。不过也正常，毕竟人无完人。
琴鹤困惑：“走？”
朝九理所当然：“是啊，现在有我牵着你，自然是勇往直前。”
琴鹤伸出空荡荡的手，只抓到一把空气，心中更加疑惑：“等一下，你……确定牵的是我的手？”
朝九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又立即笃定道：“当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然还能是谁？”
此时此刻，一道低悦淡漠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浸透了寒潭之气，冰冷得没有温度。
“或许，你牵的是我？”
“啊——有鬼——”
下一瞬，朝九像被电流刺了全身，瞬间炸毛，一把甩开对方飞手。
由于空间幽闭，这一声回音震耳欲聋，强大的音浪似乎让本就不结实的洞顶，隐隐传来坍塌声。
琴鹤真的很想把小九一键静音，他艰难转过身，对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道：“……殊离？”
男人简短地回应：“嗯。”
得到回应，琴鹤有些惊喜：“真的是你，你现在还好吗？”
殊离的声音很平静，几乎不露痕迹，听不出任何受伤虚弱的感觉：“暂时还算活着。”
似乎……不是鬼。
角落里的朝九一颗心又重新蹦回了胸腔，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尽管对“殊离”这个名字还是一些反应迟钝，但很快就醒悟过来：“你是臭狐狸？！”
对方皱了一下眉头，一本正经解释道：“是狐狸，但是不臭。”
朝九怒得涨红了脸：“谁和你说这个！”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牵了一只臭妖的毛爪，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恨不得立即给自己套上一百个净衣咒，把手涤荡干净。
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用力向上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拖进这个鬼地方，是不是想图谋不轨？把我们都吃掉！”
殊离冷冷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塌方。”
琴鹤作为旁白，立即开始补充事情经过：“话说回来，我看到天上好像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有人喊小九你的名字，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他的师父画如眉……
朝九瞬间记忆复苏，想起了自己师父干的好事，定是她老人家用惊雷符炸出的深坑，才害得他们现在全部失联，的确不干臭狐狸的事。
但他仍然很倔强，冷哼一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谈谈你残害无辜人类的事！”
殊离皱眉：“并非是我，是……”
巧了，每一只即将被他揍扁的臭妖都是这么说的。
话未说完，已经被朝九打断：“还在狡辩！明明有人亲眼看到你变成妖型，掳走新婚少女，你敢说你没有吗？”
殊离：“七个月前，为了转化多余的妖丹我几次走火入魔，险些丧命，不得不进阶修为，妖魔修炼最快的方式便是用人类少女的心口血，每月一滴即可，只是我没想到……”
朝九冷笑一声，紧接道：“没想到你妖性大发，一闻到血腥味便情难自已，胃口大开吃了无数无辜女子？”
殊离似乎极为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已经懒得辩驳，只淡淡道：“嗯。”
“其实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为在场唯一知情人的琴鹤，刚想分辨两句，又被朝九一把拉到自己旁边：“你我为同道，应当同仇敌忾，怎能帮妖说话？”
琴鹤：……
朝九十分恼怒，恨不得再给那臭妖一剑：“我再问你，为什么传闻你强迫民间女子跳舞给你看，还将她们玩弄致死？”
殊离道：“舞确实是跳了，却是道家贞元的——地灵归元舞。修仙者作此舞可充灵裕气，普通人作此舞亦能延年益寿。界山女子好细腰，连跑百步都气喘吁吁，我只是想教会她们强身健体。”
朝九早已怒火攻心，当然一个字也不信：“妖言惑众！你一妖物如何作得了此舞？”
殊离却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无话可说了？我们亲眼见到山洞里有女人尸体，你早已是罪无可赦！”
正邪不两立，尽管现在不能动用法力，朝九还是毅然决然扑了过去，誓死要和这恶妖拼个鱼死网破。
忽然轰隆隆一声，众人头上的一块巨石被震掉了下来，钴蓝色的冷光半照亮洞里，大片发亮的蓝闪蝶扑闪闪飞出来。
微弱光线下，琴鹤勉强能看清两个小人身体缠斗在一起，像是扭起来的麻花，你的剪刀腿夹着我，我的胳膊肘擒着你，恨不得把对方撕成两半。
没有灵力和妖力，他们只能选用最传统的暴力武学解决问题。
琴鹤正在用随手捡的棍子戳他们两，努力想把他们分开：“住手，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虽然琴鹤也不确定殊离是不是真的杀害了山洞的那些女子，但他相信以这只狐妖决意赴死的心志，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至少对方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他。
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这一人一妖在地上大战了一场，双双受了重伤，如今竟然还有余力在此缠斗。
难道无界之境中，伤势亦可以恢复吗？
忽然，一只蓝闪蝶停上鼻尖，琴鹤脑中响起系统警告：
[系统]：剧本特殊任务触发，危险度A ，任务奖励未知，请玩家在24小时内通关副本，否则默认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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