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咎被吸引住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婢女沐浴在稀薄日光下,侧颜明艳而清纯,似被繁星点缀,肌肤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晶莹剔透,眼睑下一颗醒目的美人痣,妩媚动人,美得令人心醉。
慢慢的,越无咎微微眯起深若寒潭的眼眸。
约莫是越无咎的目光存在感太强,阿柔偏头——
一个身量高大挺拔的男人映入她的眼帘。
男人身着黑紫色圆领常袍,高鼻薄唇,俊美无俦,面部轮廓凌厉,其通身散发出的气势肃杀迫人,好似能从他身上闻到糅杂了硝烟与鲜血的味道。
令人不寒而栗。
四目相对。
男人神情冷峻,望向她的目光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像豺狼虎豹死死盯住猎物的眼神,他没有任何隐藏,眸中明晃晃写满势在必得。
轰然一声,阿柔脑子里划过一道炸响的惊雷。
阿柔被吓到,下意识低下脑袋,头生出晕眩感,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沉默,死寂。
越无咎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阿柔看,脑中闪过美人回眸的样子。
云鬓花颜,琼鼻樱唇,一双清凌妩媚的水眸,似雾非雾,泪痣如雪里红梅,美得不可方物。
头顶前方的视线过于强烈,阿柔来不及揣测男人身份,仓皇行礼离开。
越无咎目视阿柔背影,视线如附骨之疽黏着她,微微失神,尔后,他缓缓牵起唇角弧度。
.
夜间下房。
阿柔心有余悸躺在木床上,胸口难受得紧,先是越朝宗,接着是不久前碰到的那个男人。
他的视线令阿柔印象深刻。
她熟悉那种上位者的眼神。
比起越朝宗的胁迫,阿柔更害怕那个男人。
阿柔辗转反侧,直至夤夜堪堪入睡。
可午夜梦回间,她脑海中总是想起越无咎饱含兴味与掠夺的眼神,从而在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腻腻的汗。
四周静谧,两个同房的婢女都睡得很死,隐隐响起细小鼾声。
阿柔恍然无措地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感觉整个人要被黑暗所吞噬,她不由自主抱臂,浑身发冷。
这一夜,阿柔睡得一点儿都不踏实。
次日一大早,阿柔去老夫人院子里当值,专心致志给园子里的花浇水。
忽而,前面响起婢女的声音:“见过侯爷。”
听言,阿柔忙放下银壶,欠身行礼。
方才常嬷嬷已经交代,等会武安侯会来给老夫人请安,让她们都注意点,一则要态度恭敬,二则切莫冲撞到越无咎。
阿柔铭记在心,低眉顺眼,姿态极为恭顺。
说完,前头未生动静,等了半刻,阿柔听不到脚步声,略感奇怪,但仍保持低头。
直到一个伟岸的身影冷不丁罩过来,阿柔莫名眉心一跳,紧接着头顶响起一个不容置疑的声线:“抬头。”
阿柔明白向她发号施令的人乃武安侯,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只能顺从。
阿柔缓缓仰头。
待目及武安侯的真面目,阿柔瞳孔一震。
站在她眼前的武安侯竟然就是她昨儿撞见的男人......
阿柔呼吸骤紧。
越无咎打量阿柔,开口,声音冷沉:“叫什么名字?”
绕是越无咎收敛所有杀气,可对阿柔来讲,压迫感还是过于强烈。
更何况越无咎突然无缘无故问她名字,阿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无名的恐惧逐渐蔓延。
半晌,她憋着气,结结巴巴道:“奴婢......名阿柔。”
得到满意的回答,越无咎不再多言,径自错开阿柔往屋里去。
待越无咎进屋,阿柔才堪堪顺过气来。
可没等她放松,几个目睹了现场的婢女立刻凑上来,七嘴八舌质问道:“阿柔,你和侯爷怎么回事?侯爷为何要问你的名字?”
阿柔心里烦躁不安,闷声说:“我不知道。”
“有甚好问的,也不瞧瞧人家什么姿色,喂,阿柔,看不出来啊,平时老实巴交的,侯爷一回来,你就行动了,下手可真快啊。”有人拈酸带醋道。
阿柔反驳:“我没有。”
有的人却毫不相信,妒忌心作祟,她们开始肆意挖苦阿柔。
阿柔并非能说会道之人,根本争执不过三五张嘴巴,更何况就算争辩,也只会弄巧成拙,越描越黑。
阿柔选择保持沉默。
等越无咎离开荣安堂时,阿柔已不见人影。
□□,阿柔在井边浆洗衣物,正在这时,一盆水忽然朝泼到阿柔身上。
“哎呀,阿柔,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刚刚绊到脚,没拿稳水盆,你还好吗?”
看似在道歉,实际来人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在得意地笑。
她正是不久前挤兑挖苦阿柔的婢女。
水溅到阿柔脸上,十分冰凉。
阿柔防不胜防,看着湿透的手臂以及半片胸口,擦掉脸上的水,再睨向小人得志的春桃,紧紧抿唇,攥紧了手心。
见阿柔没脾气似的,春桃气焰更嚣张,虚情假意道:“阿柔,冷不冷啊,要不要去换衣服,可你盆里的衣裳尚未洗完啊。”
阿柔静静听着,拧干袖子上的水,然后拿起水瓢,在水桶里舀一勺水,就对着春桃浇去。
“啊——”春桃避之不及,被浇了个满头,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
“阿柔!你干什么?”春桃恼怒嚷道。
阿柔柔声道歉:“春桃,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什么不是有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该死,你这个贱人!”春桃气愤,伸出手推阿柔。
阿柔避开,说:“你泼我,我便泼你,礼尚外来,是你先挑衅在先。还有春桃,你若再找我麻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可知道,上回不是狸猫碰碎了花瓶,而是你撞碎的。”
阿柔在府里多年,明白人大多欺软怕硬,但阿柔不愿惹麻烦,素来逆来顺受,能不与人发生冲突就不与人发生冲突。
可她也有脾气,更何况阿柔眼下心正烦乱,在这个节骨眼逼急她,阿柔遂不愿再隐忍。
听言,春桃的火焰立刻萎了,神色变得慌张,她狡辩道:“我才没有。”
“我亲眼所见。”
春桃彻底慌了,忙不迭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阿柔,我向你道歉,求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常嬷嬷,不然我会死的!”
阿柔不说话,突然有婢女过来通报。
“阿柔,老夫人叫你。”
婢女看到阿柔和春桃都湿了衣裳,不免疑惑:“这是怎么了?”
阿柔:“没事。”
言罢,阿柔去堂屋见老夫人,离开前春桃还在祈求:“阿柔,求求你了,看在我们共事三年的份上,放我一马罢。”
“还有阿柔,老夫人找你,估计是因为早晨的事,你小心点。”
她不说,阿柔也猜到了,早晨的事定传到老夫人老夫人耳朵里去了。
思及此,阿柔懊恼又不安,为何越无咎偏偏要与她搭话?
脑海中闪过越无咎的眼睛,阿柔打个冷战。
堂屋。
“奴婢见过老夫人。”阿柔欠身。
上首,老夫人坐在紫檀木榻上,满头白发,慈眉善目,手里滚着一串佛珠。
“阿柔,衣裳缘何湿了?”老夫人道,身上没半点架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阿柔:“方才不小心和人撞上了,被洒了点水。”
“要紧吗?”
“谢老夫人关心,奴婢无碍。”
老夫人放心下来,嗓音平和:“阿柔,过来让我瞧瞧你。”
阿柔依言靠近,闻到老夫人身上的檀香味。
老夫人端详阿柔:“稍微不注意,阿柔的模样就长开了。”
阿柔刚来院里的时候,曾被选中去近身照顾老夫人,只是她笨手笨脚,频繁犯错后就被送去干其他活儿。
老夫人一直记得阿柔,无他,阿柔是院子里生得最好的姑娘。
闻言,阿柔心里咯噔,面上适当羞涩。
老夫人道:“说来阿柔你也十六了,可有喜欢的男子,我给你做主。”
阿柔登时下跪,高声道:“请老夫人明鉴,奴婢只想一心一意伺候老夫人,绝无二心。”
“好孩子,快起来,你这样跪着好像在说我一个老婆子在刁难你。”
阿柔垂眼:“请老夫人信奴婢。”
“我自是信你,快起来,孩子。”
阿柔腿脚发软,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勉强起身。
“放松,我不会为难你,只是想与你说说话,阿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知道,宗哥儿前不久还找我讨要你。”
“老夫人,奴婢对二少爷没有任何心思。”阿柔心颤。
“嗯,老婆子我看人还是准的,晓得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是以我没答应宗哥儿。”
老夫人目视阿柔,道:“你想不想去伺候重璋?他刚回来,院子正缺人。”
听言,阿柔晓得重璋是越无咎的表字,老夫人在试探她。
阿柔:“老夫人,奴婢方才便说了,只想伺候您,而且我脑子笨,又粗心,若去伺候侯爷只怕会招嫌,给侯爷添麻烦,也只有您不嫌弃奴婢手脚不利索。”
老夫人笑了,记起过去阿柔惹出的乐子:“你说得在理。”
阿柔如释重负。
“没事了,下去吧。”
“快下去换身衣回来,这样子成何体统。”旁边的常嬷嬷斥责道。
阿柔点头:“是,我知道错了,嬷嬷。”
老夫人:“去换吧。”
阿柔退下,无瑕顾及里头老夫人和常嬷嬷说甚悄悄话,揉了揉软绵的腿,她飞快回下房换衣。
折回荣安堂时,这两日发生的糟心事一一桩一桩掠过阿柔的心房,刮得她心口子很不舒服。
虽然应付了老夫人,可她猜不透老夫人的想法。
因为两个男人——武安侯府这对兄弟,曾经尚且算安稳的荣安堂有了隐患。
最后的安生地变得危险。
阿柔感觉自己像一缕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浮萍,她渴求平稳,然那可怖的惊涛骇浪偏不如她的意,非要不断拍打她,要把她推向深渊。
再想到越无咎那可怕的眼神,阿柔胆战心惊,喘不上气。
阿柔咬牙,终于下了决心。
阿柔转而去了垂花门,趁着没人爬上院墙的树上,在树干上挂上两条白色布条。
这些年,她便是靠布条和陈子松联系。
一条布条意思是阿柔去找他,这时候,她需要花钱贿赂看中门的老头。
两条布条的意思是陈子松来找她。
回去时,阿柔在半途又撞见越朝宗,他正和自己妾室**。
阿柔一阵恶心,及时躲起来,信念愈发坚定。
.
深夜,万籁俱静,后院花园的假山旁。
陈子松翻墙找来。
阿柔听到自己心跳,道:“子松哥哥,我想好了,我们逃吧! ”
两人商议着逃跑事宜,却没发觉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眼在注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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