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有了个丹顶鹤荷包

浔鹤便这样又昏沉沉睡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若不是腹中饥饿难耐,睡到傍晚也未尝不可。

如今睡足了,起身时也不必挣扎一番。精神气便也好了。

起身正要出去觅食,俨然看见厢房的正厅中有一人影。

这借住的不是小龙的厢房吗?

他说好了今日要带燕烟去看看永州城的风景,或许连晚膳都要在外头解决。怎的这般早便回来了。

浔鹤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可无论如何用力揉搓,面前还是实实在在的,坐着一个人。

白日里厢房里并没有拉帘子,光线便亮了些。大家自然是看得清东西,浔鹤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便只好用手搭在眉宇处以折阳光,才得以看清这是……陆池鱼。

陆池鱼怎么在这?

又或者说是……

再环顾四周,如此陈设,似乎不太像小龙的厢房。这般说来,必然是早上太过困乏,走错地方了。

而这陆池鱼也背对着自己,双手来回摆弄,也不知在鼓捣什么东西。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床上有个活生生的人正呼呼大睡,直到方才才彻底清醒。

这小小的驿馆,是浔鹤数不清的第几次“误闯”他人厢房了。

可令人庆幸的是,就算已经醒来走了两三步,陆池鱼还是没有发现自己,依旧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丝毫没有习武人士的警觉性。

这兴致一上头,俨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浔鹤这下可好奇得紧,也不管什么叫做**,什么又算是偷窥,蹑手蹑脚的靠近去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面桌子上仍旧是一团丝线和几根绣花针,他手里拿着的是与前几天在楼下看到的,样式一般无二的绣棚。

不过之前是一个丑陋的陆”字,现在却是绣上了几片栩栩如生的羽毛,在光的照耀下闪着灵动的微光。

那前几日看到的“陆”字全然是他为了开脱随意绣的,而这真本事却深藏不露。

说要责怪倒也不至于,就算是骗了,也原本不管浔鹤什么事。

可毕竟会刺绣的男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技艺如此精湛的竟是个武将,实在是……闻所未闻。

这个“秘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被浔鹤知道了。若再在此处待下去,被他发现是迟早的。

若直直走出去,就更是挑衅。

如今走不走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抉择,可怎么说,结果却是相同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浔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嗯,绣得不错嘛。”

浔鹤的头快要靠到陆池鱼的肩侧,非要装作极是崇拜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陆池鱼虽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却还是狠狠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绣棚一时都没地可藏,一番慌乱中摔在了丝线上。

他就坐在厢房正厅中,门口有什么人影动静自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那门锁早已向内锁好,外头的人决计进不来,自不必忧心会被人看到。

所以这贺寻是从哪儿来的?

“贺……寻……如实招来!”

浔鹤看着陆池鱼的模样,显然不像平日那般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是动了真格的。

“早上困倦,走错厢房,醒来便在你这儿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像胡编乱造,可浔鹤所说,确实是实打实真实发生的事情,“天地良心,我可真没有骗你。”

并非是陆池鱼不警觉,而是这间厢房本就是好些的,地方自然就大了点。

厅中的桌子与寝房的床榻相距甚远,自然发觉不了里头有什么动静。

更不必遥想竟有人白日里自己的厢房不睡,偏睡他这儿。

陆池鱼自然想不到这点,便不曾去寝房查探一番,却这样阴差阳错与贺寻共处一室了。

既然看都看到了,再做掩饰便显得苍白无力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言罢,便又开始绣起刺绣。

浔鹤点头如捣蒜。知道他不追究此事之后,便又凑过去静静看他刺绣。

陆池鱼其人竟会刺绣,便是说出来也没人信。

当然,可以近距离的看他“针下生花”,也是浔鹤做梦都不敢想的,而现在,却可以瞪大了眼睛,好好欣赏一番。

这样盯着盯着,陆池鱼多少有些发毛:“你至于吗?我会刺绣是如何惊世骇俗之事?”

浔鹤自然而然的点头,又对上那他带着严厉的瞳眸,又猛地摇了摇头。

“我并非惊于你为何会刺绣,只是震惊你为何,”浔鹤故意打了个哑谜,半晌才道,“绣得这般好。”

陆池鱼怎知他话锋一转,竟是这般大的转变。

“我幼时过的并不好,连衣裳破了都没法换,”他神色未变,依旧一心一意在绣物上来回点刺,“破的没法穿了就只能学着缝补;补得多了太过难看,便会了刺绣。”

堂堂大齐宁王之子,童年却也如此悲凉。那并非是有没有钱财的问题,而是府中之人根本不在意他。

下人必然不会主动苛待主子,必然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宁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这般做的。

他在宁王府中经历了什么,浔鹤不得而知。

而陆池鱼这个名字一直以来籍籍无名,是这几年来展露风声。

是让所有人都见识了他的强悍实力,是任谁来了都不能说他是宁王的儿子,才有了如今这般的成就。

他如今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脱颖而出”这四个大字,绝非是说说而已。

宁王膝下十一个子嗣,九子二女,个个都是身负皇室血脉的、实打实的权贵。

谁人没上过学堂?谁人又没习过武?可偏偏陆池鱼的名号,甚至盖过了宁王世子,成了这若干子嗣中最为得意有才的一个。

若非苦于庶出,他如今成就必不限于此。

有了这个将军的头衔,便是当今皇帝都认可的实力。

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他,短他的衣食住行,可如今的陆池鱼仍旧拿着小小的绣棚,专心致志的用一针一线,绣出这比画更要精妙的图案。

在浔鹤眼中,绣布上的羽毛早不是绣线那么简单,其中蕴含的种种,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间静谧,了无声响,眼见着浮羽叠嶂,圣白光洁,而非展翅高飞之兽。

再加之黑线层峦,隐隐有了细长的颈的模样。

黑白交汇,两种极的色泽却没了平日里鲜明的对比,在陆池鱼的高超技艺下,只显得无比和谐祥融。

最后红的丝线宛若神之一笔,破了这阴阳调和之感,宛若眉心一点朱砂痣,让这只应与云比肩齐高的神鸟落了俗。

却并非是将它拉下神坛,而是昭示着此乃人间物,祥瑞照众生。

供奉在高台之上,日日虔诚跪拜来的,并非圣洁;世俗里谈笑风生,正如身边那个湮没无闻的,又岂非无用。

“神性”乃人之所求,其良多鸿毛,触之一丝却难如登天;“俗”字常遭人不耻诟病,远离了“圣”与“贤”,却近了人情。

浔鹤是个俗人,从未想过做什么“神人”。那白鹤头上添了红丝,成了带着“鹤顶红”的丹顶鹤。

却是落入凡尘的俗物。

“这丹顶鹤很好看。”

陆池鱼点了点头。

“燕烟要是看到我有这样一个荷包,必然会心生艳羡的。”

陆池鱼还是近乎淡漠的点了点头。

他还不明白吗?

“燕烟要是知道你有这般精湛的刺绣手艺,也会来向你讨要一副的。”

陆池鱼依旧如刚才那般的点了点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瞥向浔鹤:“嗯?”

“嗯嗯嗯嗯嗯。”

自讨了没趣,正好发觉肚子在叫,才后知后觉在这里浪费了多少时间。

早知如此,还不如翻墙下去来的快。

“我去楼下买个饼子吃。”

浔鹤转过身去,正欲走时,却被陆池鱼叫住。

“我知道你是为了韦应是,才没怎么睡好。”

“你对他如何,他又如何看待你,我不该管。可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莫要与他交心。”

“他是个叛徒。”

浔鹤对于二人之间的恩怨,确实有几分好奇。

韦应是或许是个叛徒,可没有一个叛徒在还未接受正义的审判前,却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叛徒总是会肆意逍遥一阵的,可看韦应是,他似乎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他起码不是一个纯粹的叛徒。

不知该怎么回对他,又回应他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独留一身背影。

可怀中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浔鹤低头看向手心,里面多了一个绣着丹顶鹤的白色荷包。

“我本就要送你的,本想说是绣娘绣的,觉着好看才买下来。”

“如今当着你的面,把它绣好、做好,再送你。我说的话不好听,但绝非恶意。”

浔鹤摩挲着上面奇特的纹路,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谢谢你,拭琛。”

陆池鱼一定听到的。

那我还要去,买饼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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