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宋瑞轻声细语地回应他。
“坐这吧。”寇辰伸手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空位。
他坐的是一个由两张小正方形的桌子拼在一起的四人位。
宋瑞目光落在椅子上。
寇辰看着她静止的神情，回想起昨晚她在烧烤店擦桌子的画面，用了成堆的纸巾，是个特别爱干净的小猫咪呢。
他忽然站了起来，拿纸巾擦了擦椅子，笑道：“擦干净了，坐吧。”
宋瑞一愣，她没有嫌椅子脏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和寇辰坐在一起吃早餐会不自在。
不过他擦都擦了，那她就坐下吧。
“昨晚睡得好吗？”
宋瑞的鸡蛋肠粉已经送上桌，寇辰面前的蒸笼里只剩两个饺子，他似乎没有要吃的打算，支着下巴一脸关心地看着宋瑞。
宋瑞：“还行。”
寇辰笑笑：“看你脸色有点苍白。”
“我……饿的。“宋瑞攥紧筷子，加快了吃肠粉的速度。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浓密的睫毛低垂，眼底有青色的黑眼圈，巴掌大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看着真让人有点心疼呢。
宋瑞觉得寇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她抬起头，果然，寇辰还在支着下巴看着她。
宋瑞指着那两个饺子问：“你不吃吗？”
“吃。”寇辰一口一个。
-
吃完早餐后，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宋瑞提着没吃的紫菜卷，站在早餐店门口。
“我送你回去。”寇辰走到她旁边，打开了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
这雨势并不大，不知道会下多久，宋瑞说：“那麻烦你了。”
走在湿漉漉的由红黄石砖铺就的街道上，寇辰的伞往宋瑞的方向倾斜，却还是阻挡不了倾斜的雨水打湿宋瑞的裙摆，她的腿边被丝丝凉意缠绕着。
宋瑞的耳边除了雨声没有别的声音，她试图和寇辰聊两句。
“你现在是在那家烧烤店上班吗？”
寇辰：“嗯。”
宋瑞明明没有多问，他却主动汇报起来：“下午五点上班，上到凌晨两点。”
“听上去很辛苦。”宋瑞说。
她又想到了寇辰那部破破烂烂的手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习惯了就还好，”既然宋瑞主动提起工作的话题，寇辰也抓紧机会问了一句，“你呢，毕业了吧，在干什么？”
“我还没找到工作。”宋瑞坦白道。
她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哲学，在国内不太好找工作，如果宋氏集团还在，她是根本不用考虑工作这件事的，父母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宋瑞从小就被父母安排得稳稳当当，她的性格胆小乖顺，从来不会反抗父母的安排，无论去哪，父母都会安排许多人细致贴心地照顾她，宋瑞是非常享受这种生活的，她也非常感恩她的父母。
可悲的是，她父母离世后她连他们的尸体都没看见。
宋瑞的父母是因一场飞机事故离世的，那时正值她的大学毕业典礼，宋氏集团岌岌可危，她毫不知情，父母向她隐瞒了宋氏集团即将破产的事情，当时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四面楚歌，却还不论疲惫地说要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她仍然记得发生事故的前一天，父母在视频通话里的笑脸，她在睡前都在期待父母的到来。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次视频通话，就是她和父母的最后一次见面。
宋瑞虽然是一个成年人，但在父母多年的娇养之下，她现在只是年纪成年，自理能力方面弱得像个小学生。
父母的离开对她来说相当于天崩地裂。
如今父母走了有一年多，她还是没能从他们为她打造的童话王国里走出来，再想起他们的笑脸还是会心痛到不能呼吸。
寇辰见她脸色变得愈加苍白，温和地说：“可以不急。”
冰凉的雨水挠过她大腿上白皙的皮肤，明明是夏天，宋瑞的手心却开始发凉。
“你鞋带开了。”寇辰停下脚步。
“额？”宋瑞低下头，鞋带散在了湿哒哒的地面上，她想要蹲下，碍于穿了短裙，就只能干想。
寇辰把伞柄递到她面前，宋瑞下意识地接过。
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寇辰一边想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冰，一边单膝蹲下帮她系起了鞋带。
宋瑞举着伞，飘茫的雨幕中，她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灵活的手指上，三两下给她系了一个蝴蝶结，特意拉紧收尾。
“好了。”寇辰从她手里拿回雨伞。
宋瑞：“谢谢。”
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寇辰长了一双极其动人心魄的眼睛，笑起来简直无法无天的温柔。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眼睛这么好看。
大概是寇辰以前总是一脸阴森地躲在家里的角落里吧。
在宋瑞七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新管家，他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是他的孙子，也就是寇辰。
第一次见到寇辰时宋瑞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洋娃娃，妈妈把她拉到了寇辰面前，让她喊他“辰哥哥”。
宋瑞乖巧地笑了笑，望着又瘦又高的寇辰喊：“辰哥哥。”
寇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爷爷的身后，微微朝她点了一下头，眼神怯怯的，看上去特别怕生。
宋瑞并不在意他的冷漠，喊完了人，就跟完成任务一样，轻轻松松地坐回地毯上继续给洋娃娃梳头。
寇辰和他的爷爷寇梦平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书桌，寇辰放学了就钻进房间里写作业，他很少会走出房门，所以哪怕住在同一屋檐下，宋瑞也碰不到他。
他的小学和宋瑞的小学挨得很近，不过宋瑞念的是贵族小学，里面都是一些有钱人的孩子，寇辰念的则是普通的小学。
他们坐同一辆车一起上下学，宋瑞会在车里跟他说话：“辰哥哥，你的语文老师凶不凶？”
寇辰靠车门坐着，他们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抱着书包，沉默地摇摇头。
宋瑞挪到了他的身边，他忽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声问：“你干什么？”
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夹杂着几丝不安。
宋瑞身上清新的牛奶香挤进了他的鼻腔里，寇辰近距离看着她，可以看见她圆润饱满的脸颊上的细小绒毛，侧脸像一颗水蜜桃。
有点可爱，和他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可爱，寇辰自卑地想着。
“我想跟你说话呀，”宋瑞笑起来就更可爱了，她有点郁闷地说，“我的语文老师好凶，我一点都不想上她的课，有次我读书没有翻页，她就凶我。”
寇辰的表情有点茫然。
没听明白。
宋瑞详细地说：“就是她让我们读课文，全班人都读得好快，我都跟不上，他们翻页了我没翻，还在看着前面那页读，她就特别凶地骂了我。”
寇辰靠着车门，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被老师凶过，他在班里还是班长，能当上班长他觉得挺骄傲的。
嗯？
宋瑞水灵灵看着他，等了老半天没等来下一句，她看见寇辰的耳朵红了。
她的视线悄悄地转移到他的脸上，寇辰的脸颊消瘦，胜在五官长得好看，浓眉墨眸，鼻梁高挺，唇形像花瓣一样漂亮，不染自红，美中不足的是他总是没什么表情。
现在他就是面无表情地抱紧了他的书包。
宋瑞问：“辰哥哥，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耳朵吗？”红彤彤的好可爱，想把它折起来。
寇辰错愕地望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请求，立刻冷酷地说：“不可以。”
“好吧。”宋瑞很失望的样子。
寇辰：“……”
在他们都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宋瑞对寇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他的话很少，但是他很有耐心。
有一次宋瑞在玩新买来的魔方，那时班上很多同学都在玩，她也提起了兴趣。
对着公式图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遍，就只能转出一面，宋瑞耐心耗尽，她拿着魔方敲响了寇辰的房门。
“辰哥哥，让我来考考你的智商。”
寇辰站在门边：“什么？”
宋瑞笑盈盈地递给他一个魔方。
房间里，宋瑞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研究公式，寇辰的思路要清晰得多，手上的动作快速且灵活。
宋瑞在旁边起到的是一个干扰作用：“辰哥哥，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拼出两面了。”
“没、我照公式来的。”寇辰垂着头，黑睫低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
宋瑞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好厉害好厉害，差点就把他的嘴角说起飞。
寇辰的思路没有因为她的干扰被打断，他能一边回应她的话语一边转魔方。
宋瑞又注意到了，他的耳朵红了。
这次她问也没问，上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力气就跟抚摸差不多。
寇辰的动作猛然一顿，瞳孔收缩：“你、干什么？”
“可爱。”宋瑞笑着说，她含笑的眼睛里像是储了光，使寇辰不敢跟她对视。
什么可爱？他可爱吗？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可爱，爸爸妈妈也没有。
他把拼好的魔方塞进她手里：“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写作业。”
“辰哥哥，你可以帮我写作业吗？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写两份肯定没问题。”宋瑞期待地问。
“不可以。”又是冷酷的拒绝，寇辰打开门，站在门边示意她出去。
宋瑞努了努嘴，寇辰看到她这副表情，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快了，他应该假装想一下再拒绝的。
他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她会不会因此疏远他，或许他应该对她笑一笑的。
寇辰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出去。”
宋瑞：“辰哥哥，你的嘴巴抽筋了。”
她甚至说得很肯定。
“不过没关系，抽筋也很可爱。”
寇辰：“……”
宋瑞出门后，寇辰关上门，卸了一口气。
他回到书桌前，单调的黑色书桌上，竟然多了一盒青苹果味的小熊软糖。
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宋瑞并没有在吃糖，这应该不是她遗漏下来的，寇辰拿起那盒没拆封过的糖果，或许是给他的？
寇辰并不是一直冷酷的人，他偶尔会主动跟宋瑞说话。
宋瑞坐在客厅打理她的洋娃娃们，寇辰出来喝水，他走到宋瑞身边，轻声问：“你很喜欢玩洋娃娃？”
这时他们已经上五年级了。
宋瑞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喜欢玩了，我只是想陪陪她们。”
小时候都是这些洋娃娃在陪伴她，五年级的宋瑞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寇辰的目光扫过毛毯上的洋娃娃，每个都穿着华丽的小裙子，留着金色的卷发，每个洋娃娃头上的发饰都不一样，她们似乎还有自己的名字，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听过宋瑞喊她们的名字。
他觉得宋瑞也像个洋娃娃，洋娃娃玩洋娃娃……
“辰哥哥，你笑什么？”宋瑞抬头疑惑地问。
寇辰敛起嘴角的笑：“没什么。”
他转身回了房间。
宋瑞还沉浸他那一抹好看的笑容里。
到了上初中的年纪，不知道为什么，寇辰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对她也爱答不理。
宋瑞想找他一起玩，他却将她拒之门外。
寇辰越来越阴沉，宋瑞不太敢去招惹他，所以两人在上了初中之后，互动变得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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