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日日忙得不见人影的萧老爷子,再晚也会回府,专程陪老太太。
“约莫是萧家小姐忌日,别的还能是什么?”
丫鬟一顿唏嘘:“唉,老来得女,怎会如此?”
另一丫鬟摇了摇头,这事始终是个谜。她们只知当年这萧府被二老宠爱的萧家小姐,出嫁时轰轰烈烈,好不热闹,依稀记得夫家当时是个大户。
谁知没几年,人没了,自此萧府就多了个五岁的小娃娃。转眼一晃十五年过去,当年的事,除了当事人更是无人知,没人晓。
而那场轰动扬州城的红妆十里大婚更是无人再提及。
明瑜听得怔愣,那他父亲呢?
按理若母亲亡故,总有父亲,再不济还要父亲那边的亲人,当真没一人愿意抚养吗?
送她回房的丫鬟算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听闻斥责:“新来的?不好好打扫。竟在这谈论主家的事,还不赶紧退下,去领罚!”
那两丫鬟浑身一震,万没想到被人撞见,忙低头应声退下。
明瑜:“姐姐,我知道路,能自己去。你回去吧。”
大抵是苏嬷嬷叮嘱过对她尊敬,事事紧着,丫鬟犹豫两下把提灯递给她退下。
夜色默默沉重,月色皎洁高高挂。
走着走着,就见廊道长椅尽头,方才丫鬟口中的主人公懒散靠在椅栏,只是背影萧条看上去有些孤独,明瑜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一酸,脚下方向便拐了个弯。
走进几步,看清面容,如剑的眉峰紧紧皱着,神态不算好脸上亦不见平日的散漫,周遭酒气弥漫,歪倒数来酒坛子。
紧闭双眸的萧昭倏尔察觉手腕一凉,下意识随即反手将来人手腕拧住,不留情地下了狠劲。
“嘶……”明瑜痛得冒汗,又不敢惊呼出声。而执灯的另那只手失力,散落在地。
她看清了男人极其痛苦的神情。
犹豫几秒,方轻声唤他。
混乱不堪的夜晚似是吃人的噩梦,而梦中的小男孩萧子衿大抵不至五岁,一个原本过着过着潇洒恣意,众星捧月的日子。
那梦里,父亲会教他骑马带他射箭,温柔的母亲会在他受伤时心疼哄他,而较大不了几岁的长姐总是嘴硬心软给他带糖人回来。
一切的一切,终究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格外得凉,突如其来的一伙黑衣人直击远在昌州的王府,不过眨眼血流成河,全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尸体一摞一摞。
慌乱下小男孩被母亲藏于暗格后面,他嘴被管家死死捂住,亲眼目睹母亲被杀,长姐被辱,小小的脸上皆是恐惧泪流满面,那满眼满手的血透过门染遍小男孩全身。
依稀之间,他恍惚听到温柔低声的呼唤。
谁在叫他,萧昭挣扎张开了眼,就这一眼蒙着浅浅的光亮,他看见了明瑜。
萧昭闭了闭眼,又想起了那夜的后续。
短短一炷香翻天覆地。先帝驾崩,太子被阉党之首冯光架空,临时一道暗旨拥远在封地的昌王上位。昌王被迫登基,可想而知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一夜过后,全然太平。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五岁的萧子衿却永生难忘,隐姓蛰伏,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晚贼人尖细的嗓子。
而这一切自是逃不脱昌王,也就是他的父亲,亦是当今圣上。他父亲拦下了他,直截了当道他们除不掉仇人,反倒会暴露一切。
这一句话,昌王幼子便已死,活着的只能是他萧昭。
缓了半晌,他坐直身体手撑膝盖,视线落在地上被月光倒影着的身影。抬眸便看见这姑娘还傻愣愣处那,眼底的担心,以及不知所措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他松了手,淡淡问。
阖眸藏起神色,拾起酒瓶又喝了大口,过了会转过头余光瞥见她那纤细手腕上的青痕,不由一愣彻底清醒,他自嘲般嗤了声:“怕不怕?”声音莫名沙哑,参杂着浓重的清酒凛冽气味。
明瑜手腕密密麻麻泛起疼,约莫明日起来便要肿了。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是怕的,但更多的是,是心疼。
想必是忆起了父母亲吧,明瑜想到方才丫鬟的讨论,觉得心里这股心疼来源于她的感同身受。她自幼无母,父亲亦是无甚有罢了。
所以心里的那股情绪是说得过去的,于是她摇了摇头,只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怕。”怕谁都不会怕你,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萧昭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明瑜拾起地上夜灯好好置于一侧,随即开了坛酒,豪放道:“我陪你喝酒如何?”
“不醉不归?”她露出爪子试探。
安静了一会会,明瑜能察觉着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没管这些,只单纯觉得言语苍白,压根安慰不了人,那就陪着喝酒好了。
喝醉睡一觉什么事总能过去。她这样想着,却忘了自己那针眼小的酒量,可不禁整坛子喝。
萧昭挑了挑眉,真是难得一遇见的趣事,他没吭声明瑜只当他答应了。
其实明瑜还想安慰一句:喝了酒就别想这些难过的事了,成吗?
但这话似乎有歧义也有些越界了,她张了张嘴一个囫囵又仓皇咽下去,反而借此拎起一旁的酒小嘬了口。
两人自顾自喝着,偶尔明瑜还来碰两下,月色的映衬下,氛围倒也不尴尬。
只是喝着喝着……
“欸你……回来。”萧昭庆幸自己动作快,不然明日萧府就要背上条命案了。
明瑜一整个人俯扒在栏椅,上半身悬于空中,一只手提着壶口还要继续喝,眼神都是朦胧的,若非萧昭提溜着人衣领,铁定要脸着地摔破相。
醉了的人不讲理,推着萧昭手往外:“别碰我……不舒服……”她扯着衣领往外,皙白的脖颈露出。
萧昭忙松手,就见这姑娘无支撑点摇摇欲坠,又把人拽回手里,明瑜感觉被人扔来扔去,一时气急狠狠逮了个什么咬住。
握人肩颈的手被咬,松还不能松,萧昭忍住把人扔院子里的想法,深叹了口气扛着人快步送回客房。
支使了守夜丫鬟来,萧昭头疼地离去。
不知道谁给的胆量,能喝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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