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老管家是否大义灭亲,这件事瑞阳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立国以来,她受封的赏赐无数,只因无心打理家事,郡主府及所属封地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老管家一手操办。
圣上本有意破格赐下家令替她掌管家中大小事务,但不愿如此张扬又念旧的她,还是选择了旧日家中管家的徒弟,也就是如今的林老管家来操持,这一放手便是整整十年。
许是时间能将人的本性给磨平了,她记忆中的老管家是最为勤勉不过、最为恪守本分不过的人,但到了如今他已经显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林二德的种种行为,她不信他没看出半点马脚。但那年年让他过目的账簿,短短半日内阿赤便寻出了一箩筐的问题,而他看了一辈子的账簿,还能认不出半分错处?
看着面前跪着的林管事和他一家老小,瑞阳很是心烦,便直接道:“将人送去京兆府吧。”
闻言的几人先是呆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马呼号认罪,只求郡主网开一面。连一旁站着的老管家也没忍住开了口:“还望郡主恕罪,林二德这人死不足惜,可他两个孩子都不足十岁,他祖母也年逾六十,求郡主饶他们一命啊!”
“本郡主何时说过要他一家老小的命?”
老管家一噎,但又不好直言林二德贪的数额,粗粗看来就叫他够见十回、八回的佛祖了,既要送去京兆府,怎可能保的了性命。
见一屋子的人都是惶恐又疑惑的神情,瑞阳叹气道:“冤有头、债有主,既是林二德这混蛋,仗着本郡主的信任犯下累累罪行,那我自然得将他送去京兆府受律法审判。至于他家其余人,律法都未言连坐,本郡主还能大得过律法?”
“只不过他们往后的日子,就得靠他们自己去闯去干了,我估摸着林家所有的财产都抵不了这小子贪的数。”
听罢几人先是松了口气,但又明白林管事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惩处,这性命十有**也难保,又嘟嘟囔囔哭作一团,教人听着脑袋发胀。
侍卫们接到自家主子的眼神,手脚利索地将人都拉了出去,好把林家其余人都赶出了郡主府。老的老,小的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前路何处,然也庆幸都是性命好歹保住了。
屋内只剩下老管家和他徒弟,两人均垂着头,不敢与瑞阳直视。
但事情总要解决,头脑转了小半日她才捋出来一条线。
“林叔,我还未出生时,你便在袁家谋生计了,后来被你师傅看上收作徒弟更是被父王看重。后来瑞阳郡主府立了起来,皇伯父想给我赐个家令来操持上下,是我,袁佑,拒了圣意来推举你做这个管家的!”
“这十年来,我不曾插手府中任何事务,均由你来操办,月俸和赏赐更是从不曾短缺半分的。你在府中用亲眷我也理解,毕竟是血脉同源能拉一把是一把,可林二德光他认的这些所作所为,短我银钱是小,败我名誉也是小,苛待了百姓、伤了无辜才是伤天害理、足够他下地狱的罪过!”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从小圣上和夫子教我的道理,我不敢不听。”说到此处,瑞阳气得砸了手头的杯子,道:“林梓明,你倒是敢得很!”
这般大的帽子扣了下来,任凭谁的膝盖再硬都不敢不折,二人齐刷刷地叩头高呼不敢。
见状,她的脸色依旧冷得很,回头将从林二德家中寻出的账簿摔到他的面前,将二人吓得一震。“这件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想像林管事一般被送到京兆府,就按本郡主说的,一点一点地将此事处理好、弥补好。”
“但凭郡主吩咐!”哆嗦得声音直发颤。
“林二德被送去京兆府后,你们就同京兆府的大人一同前往安平府,在查完他在安平府的所作所为以后,把当地所有百姓的损失与多付的税负一五一十地查清楚。”
“然后给这百姓三个选择来弥补损失:第一,想直接折现银的百姓,用在林二德家中搜出的金银来补;第二,想要回粮食的百姓,用你们瞒下的安平粮仓中的粮食来补;第三,想折抵未来税负的百姓,你们统计好后免去他们相应年份的税负。”
“每户补完损失后均需签字盖印,且由安平府的大人过目后签字确认,方作数。另外金银和粮食若有缺口,均由林家其余的家财和你二人共同承担。此事若不能做得漂亮、处理得干净,休怪我袁佑翻脸不认人。”她说完又转身回首座坐下,盯着二人的反应。
这件苦差事,既费时间、又费精力,更不用提还得倒搭进去不知多少金银,老管家和徒弟哭丧着脸,但又不得不应下。
但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老管家还是想试试同瑞阳这些年来的情分:“郡主所言,老奴定当拼死完成!但这小徒弟年纪尚小,也是刚跟老奴不久,与那畜生所为毫不相干,还望郡主可怜可怜他自幼失孤,唯有一祖母年纪大了需要照顾,实在是不能离京这般久啊!可否请郡主开恩,让老奴只身前往安平府即可,留我这徒弟在京城照顾他祖母。”
见她似乎有半分动容,老管家马上又添了几句:“待老奴走了,这府中事务恐一时半会也无人能全权接手,郡主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有这小徒弟在一旁帮衬着,也好叫老奴走得安心……”
他深知这回自己是躲不过去,就算将安平府的事情处理妥当,日后也不可能再任这管家之职,不若此时搏一搏,万一郡主真缺人手得厉害,还用了他的徒弟,那日后他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一眼看穿眼前人小伎俩的瑞阳十分无奈,她不知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怎能叫这人脸皮变得这般厚。
“你个刁奴别做春秋大梦了,此行是教你们赎罪去的,还想着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放心,本郡主若真无可用之人,大可问临安王府、问圣上要人,这普天之下还会缺了能算账管事的人不成?”
说罢,她已是乏累至极,挥挥手让人下去。纵使再有心不甘,二人还是退下了。
这时屋外的人前来通报,柳娘子已从柳府回来,按郡主的吩咐已将人请来,正在门口候着。
“还不快快请进!”
见她已落了座,瑞阳吩咐人将东西都抬了上来,只见几位侍女捧着一个个精美的盒子缓缓而来,直到站定在她面前。她自然是一脸疑惑,不知盒中是何物,也不知郡主这一番究竟意为何。
侍女们将手中的盒子一一打开,露出了真容:均是一叠纸。
“汝娘,这些都是我要交付于你的物件。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柳绦院的地契和房契,我已着人去京兆府做了分割,将这院子单独分了出来写了你的名字;第二个盒子是你院中伺候之人的卖身契,这样你用着也放心;第三个盒子里……”
瑞阳一一介绍几个盒子中装着的东西,而听着的她面色未大变,但手中的绢帕早已捏得变了形。
听罢,她已震惊到有些麻木,不由得问出了声:“郡主这般厚礼,是有何需要我做的吗?”
见她这般,郡主点了点头,答道:“眼下确实有需要汝娘之处,因郡主府本来的管家要去安平处置些事务,少说大半年都得耗在那了。”
“在我寻到合适的新管家之前,还得劳烦柳娘子帮衬一二了。另外这些也算是我的一些歉意,旧时同你们做交易时,我本答应了要给你们未来的女儿求一份县主的尊荣,但此事怕不能成……”
“我道是有何事,不过是这点小事,哪烦得郡主送这番大礼!我同夫君本就借住在郡主府,能为郡主分忧,是我们的福气。旁的也就罢了,这地契与房契实在是太过珍贵,还望郡主收回。”柳娘子听完倒是松了口气,还觉着郡主实在是太过客气。
但她没想到,瑞阳却正色了起来:“我既答应了你们且是我能做到的事情,自不可食言。而且这房契与地契上都只写了你柳汝儿一人的名字,只因当时我考虑欠妥,将你们夫妻二人视作一世的整体方提出的种种条件。”
“但在日后我细细想来,却觉着这些条件着实是亏待了你,你的夫君名义上分了一大半给了他人,你的孩子还得多喊一人作母亲,但这些条件补偿的是却只有你的夫君同孩子。因此我才将这房契与地契都写作了你的名字,起码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不必教风雨蹉跎。汝娘,我还想劝你一句,过去你为幼弟与徐沐而活,但未来得为自己而过了!”
柳娘子没有想到郡主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如此掏心窝子又处处为她考虑的肺腑之言,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只是默默地垂了泪,又引来瑞阳一阵慌乱。
送走了客人之后,夜有些深了,但她今日之行还不能停,她还得再往临安王府去一趟,好送送她的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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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雷厉风行,似水柔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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