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仪宫

安墨蹲了下来望着他,缓声道:“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哥哥如果不配合,人家要收拾我的。”

“以后就再也没有鸡吃了。”

“我也会被他们给弄死,以后就再也不能来看你了。”

池渊听到这句以后,本来已经趴下的身子又直起来了,认真的看了安墨许久,最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去。”

“鸡,两只。”

安墨生生气笑了,“行,两只就两只,不过话要说好,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像上次一样,这次要是再不听话,以后就再也没人给你送好吃的了。”

池渊嘴唇抿了抿,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安墨把他锁了回去,更深露重时,笼门被打开,他牵着池渊,无声无息的钻进了一顶营帐里。

真的很难受,池渊感觉。

和在战场上做肉盾,承受各种各样的攻击还不太一样。

无论是被刀劈开,还是被剑捅穿,都只是一种瞬时的剧痛,然后似乎逐渐就会变的麻木起来,他能身上插着七八个箭簇还不停的砍劈敌人。

但是在这里,身体会变得很奇怪。

姿势很奇怪,他们做的事很奇怪,疼痛的感觉也很奇怪,身体会无限的软下去,就像是骨髓都被人抽干。

池渊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头贴在草席上,看着营帐里摇晃的烛火,发出类似于小兽受伤时的嘤咛。

而后。

而后。

而后。

汗渍把头发打的濡湿。

池渊被放回笼子里,笼门没关,于是他可以一半身体在里边,一半身体在外头,他把两条腿塞了进去,翘起踢在笼顶,身体直接就躺在地上,啃着一只羊腿,吃的满嘴流油。

几个路过的兵卒再说着些什么。

“听说太子殿下醒过来了,你们知道吗?”

“昨日刚听到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半年来空欢喜的事还少吗?”

“这次好像是真的,听说殿下明日就要问天,卜国运吉凶,若是又是假消息,未免玩笑开的也太大了些。”

池渊侧耳听了几句,发觉听不懂,于是继续嗦着那个已经没有了肉的骨头棒。

飘到耳朵里的声音逐渐全都散了,池渊为着可以躺在地上而高兴。

他用两只手抓着骨头棒子,正咂摸着,头顶上忽而出现了一张臭脸。

池渊心头一抖,把骨头塞塞塞,揣进了衣服里,坐起身来警惕的望着来人。

那人忽而高高的抬起手,池渊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头躲进了笼子里,却还是没挡得住他手里的那条鞭子,像长了眼睛一样,往他身上钻。

池渊被打的呜咽了几声,鞭子却还是不停,他自己抬手把笼门关上了,缩成小小一团,跪伏在里头,哀求的抬眼。

那人却还只是冷着眼。

池渊害怕的把骨头掏了出来,从笼子里推了出去。

“你没有廉耻心吗?”那人问。

池渊不解,只是等他走远以后,又把骨头偷偷捡了回来,擦干净以后继续抱在手里嗦着。

周止戈走到了烽火台上,低头看着那个傻子。

他想了池渊刚去到师门的那一年。

那年他不过十岁。

秋仪宫位于天蕴山之上,避世之所,非请不得入。

池渊第一次来,浑身上下被摔的到处都是淤青,还有被树叶划伤的血痕,甚至还被毒蛇给咬伤了,若不是被大师兄看到后给背了回去,早在那时,他便一命呜呼了。

没人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这样小的年纪,躲过了豺狼虎豹,攀到了山里。

他的眉眼间闪烁着些许怯懦,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着,显得机灵的过了头,只有些许的小聪明的那种,机灵。

师父起初并不想收他,认为他没有慧根。

池渊听完后霎时间就沉默了下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师父允许他留在天蕴山养伤,然后池渊每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在熟睡,就先把庭院扫过一遍。

然后是去砍柴,喂羊,刷恭桶,师兄弟们不喜欢做的,他全都替大家去做。

大家在打坐凝气的时候,池渊就趴在门后悄悄的看着,然后自己也远远的盘腿坐下来。

大家在练剑的时候,池渊就折一个树枝,有样学样的在旁边依葫芦画瓢。

后来伤养的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师兄弟们想开口说什么,看着师父的眼神,又只能闭上嘴。

秋仪宫不收无缘之人,世世代代皆如此。

池渊那日又早早的起来,哼着在市井中听来的小调,脚步轻快的扫着落叶,抬头望见师父,他咧开嘴笑了笑,又恭敬道:“宫主。”

“何故扫秋风。”宫主垂眸望了望那堆起后又被风吹乱的落叶,长叹了一口气。

“池渊,我若收你,来日必有一灾,能否遇难成祥还未可知,我窥过你命数,若能顺应时事,未尝不能平安终老。”

池渊低了低头,很快又抬起,“若宫主收下我,我是不是就能出将入相,立身扬名了?”

宫主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笑了一下,“是。”

池渊抿了抿唇,状若思索,而后扬起了头来,笑的露出了满口的瓷牙,“我愿意二十名扬天下,三十凌迟而死。 ”

宫主似乎是并未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只是沉默了良久。

不知不觉,那些躲在后头的师兄弟全都跑了出来,喊着师父,“师父,收下他吧,师父,师父,收下吧。”

周止戈也在其中,站在高处双手环胸,睨眼瞥着他。

池渊忽而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

“宫主,我听说秋仪宫每一代只会有一个将星。”

“没错。”宫主回道。“或者说每品星宿都是如此。”

“你们来。”宫主把所有人带到了天仪馆,象征着帝星的黑色星宿此刻沉寂在最底端,一动不动的浮在那里。

将星亦在宫主的脚下,寂静无言。

而已经点亮过的几品黄道十二宫间区的星宿则闪着璀璨的荧光,漂浮在众人的面前。

周止戈自小入秋仪宫习武,文韬武略,排兵布阵无人能及。

他第一次入天仪馆时,将星震动,而等他再往前走,它却又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宫主有些意外,在周止戈身后掐指卜了一卦,在他沉默而坚决的眼神中,说了一句时候未到。

而当池渊进入到天仪宫,从未有过的星相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将星起,帝星亮。

七杀与紫微纠葛缠绕,照耀在池渊的身上。

池渊不明所以,懵懂的抬眼。

宫主说了句果然如此,而后向池渊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施了咒术,没能听到,但是周止戈听的很清楚,他早就破解了师傅的禁听咒。

师父对池渊说,“你要做帝王,就要灭七杀,你若要做将军,就要杀紫微。”

“你的命数太薄,若是只有一星入你命宫倒是还好,然而双星入命,哪一个也不肯相让,若是由得它们争去,没几日你便要暴毙了,因此,必须由你来选,就现在。”

池渊毫不犹豫,“我要选将星。”

宫主摇头笑笑,低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为将却要杀王,逆臣之路,真能由得他走吗。”

师父一语成谶。

而今池渊成了逆臣。

那颗不曾为周止戈亮起的将星,如今仍旧高悬在天蕴山,秋仪宫,天仪馆的穹顶。

在池渊选择了将星的那一刻,那熄灭了的帝星便是他必须承担起的罪孽。

池渊终有一日会杀掉他的王。

师父从不会错算。

周止戈有时候真恨不得一剑割了他的喉才好,就和周涉川想的一样。

池渊舔骨头舔的正开心,忽而见到刚才来过的人正站在高处,用冰冷的眼神睨着他,分明不该记得,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

周止戈想要拂袖而去,已经转过了身,却又回到了他面前。

“池渊,殿下醒了。”

池渊把骨头藏了起来,警觉的盯着周止戈。

刚才被他抽烂的地方已经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开始愈合,然而留下的疼痛还印在身体上。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周止戈蹙着眉心,是问着池渊,视线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望着天际线。

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将军。

人间又怎会有这样的帝王。

周止戈再不愿言语,只将一个荷包扔了过去。

池渊抬手接住了,在手里翻了几圈,也不晓得要把它打开看,只当是个宝贝揣进了怀里,而后咧开嘴,朝着周止戈笑。

“你好好。”

他像个刚开始学舌的婴儿,用叠词表示着重表示。

你很好,你真好,你太好了,大概是这个层级的表达。

“你好好…师兄。”

池渊无知无觉的喊着这两个字,周止戈一个跨步走了回去,两手抓在笼上,“你说什么?”

池渊嘻嘻了一声,又重复道:“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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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秋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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