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静观其变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困乏的昏昏欲睡。饭后，外婆从厨房里切了一碟子西瓜出来，放在小桌子上。
我坐在外婆惯常坐的躺椅上看着风经过摇曳的树枝，眼神迷蒙失焦，快要睡过去。
我迷糊中听见我外婆唤了我一声，我有气无力的应了句。
“汪汪汪……”外婆的狗叫了几声，有汽车开过刀声音。
“汪汪汪……”
狗叫声把我从梦中拉回来。
小狗圈圈正追着汽车发出猛攻，我喊了一声“回来”。圈圈这才收住脚，转头朝我奔回来。
“梦梦啊，你看我在地上摘了几个西红柿。样子不太好看，味道应该还可以”外婆手上抓了两个刚刚洗过的西红柿给我。
“哇，有那么红了”我接过西红柿打量道。熟透后的西红柿，果皮光滑，有点带点深色的红。小时候没有什么水果吃，我妈经常切一盘西红柿，撒上些白糖。那种爆浆的汁味在口腔里回荡，沙瓤的口感让人意犹未尽。
“外婆，刚刚有车开过去了。谁家的啊？”因为外婆所在的村不大，百来口人，买车的家里也是屈指可数。
“不晓得。我看不清了。可能是过路车”外婆的乡音和我妈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哦”
“西瓜怎么还没吃？”外婆问。“怕有蚊子。我拿个菜罩子来盖到好些”
“外婆，西红柿真好吃哦”我咬了一口西红柿满足道。
我外婆看我的样子笑了。“你让我想起你妈小时候”
我抿嘴傻笑。
我又在躺椅上躺了一会，外婆也在里屋打盹。我已经没了午休的睡意，从躺椅上做起来，起身拿水壶倒水喝。水壶在我手里从倾斜到垂直，只有几滴水。
外婆爱喝村头的井水，常用水壶去村口打水。我提着水壶朝村口走，村口的古井边种了六棵大榕树，茂密又四季青绿。古井里流出来的水徐徐流入两个人造的小池子。
村民们喜欢来这里洗蔬菜瓜果或洗衣服，时不时的拉着家常。午后的水井，平静如水。没有喧嚷的谈笑声，只剩下榕树里的风声和井水的流水声。
井水清凉，我洗了一下脸。我打完了一壶水，站起身要走。那辆黑色的车正朝村口的方向来，在水井边不远的大路上左转出去。车窗是开着的，娟姨的笑脸闯入了我的视野。就那么忽闪而过的瞬间，我看清了车里的娟姨正在给开车的胡权益擦汗，两人一脸笑意。
我有些诧异，我又很快从诧异中生出一种鄙夷的情绪。
就像当初我看我爸很快相亲了别的女人，那种鄙夷的情绪在我眼里放大开来。
有什么感情是真的？什么才是不变的？
我问自己，找不到答案。
我现在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感情是最容易生变的。
我不知道我妈是否知道胡权益已然转了风头。等我提了水壶回去，用外婆家里的座机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的情绪并无异样，我妈让我照顾好外婆。
我也没敢多说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舅妈在一周后回了老家，我喊她的时候，她对我没有好脸色。她带着乔乔回来拿菜拿西瓜，外婆做了一桌子菜。
饭后舅妈和我外婆进了房间，我舅妈声音抑扬顿挫。我站在客厅里倒水，清晰的听见了我舅妈的不满。
我舅妈嫌我妈迟钝，没有把握好攀上高枝头的机会。我舅妈对娟姨骂骂咧咧，言语之中尽是不满和抱怨。
舅妈拿了东西走了，外婆给我妈打电话问情况。
“你也不要在意。这种三心二意的，走了也好”我外婆安慰我妈。
外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又坐回来门口的躺椅上。
树上的蝉鸣叫的正酣，没有一丝风。
地面蒸腾的热气感觉朝着人扑过来，让人不胜烦躁。
外婆打完电话了，摇着蒲扇出来，走到我旁边给我扇风。
“你妈妈说你奶奶回老家一段时间了。你奶奶那边拖消息来让你回去看看你奶奶”
“我不去”我果断拒绝。
“你奶奶估计也想你。你回去看一下”我外婆劝我。
“不去。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啊？”
“重男轻女”我嫌弃道。
“不管那些，你做好你自己。面子上的事情总是要做的。她毕竟是你奶奶”
“晓得了”
镇上赶集是逢农历二五八尾数就赶集，我搭车去镇上赶集。我站在鱼摊前指着那条罗非鱼喊老板：“老板，来一条罗非鱼”
“好呢。这就给你拿啊”女老板穿着皮围兜拿着网子捞起了罗非鱼。
“杀不杀？”
“我不会”我尴尬的笑了笑。
“这罗非鱼处理起来是有点麻烦。我给你弄完，你拿回去打上花刀就行了”
“谢谢老板”
老板在用工具处理鱼，我有些无聊，转头看了一下周边。那个穿着蓝色POLO衫的男人正从集上往回走。他抱着他的小女儿，手里还拎满了东西。他身边的李婷阿姨一身花色连衣裙，推着一辆空的婴儿车。
“好了”老板用黑色塑料袋装好鱼递给我。
我“妹妹”手里的恐龙气球被她拽的东倒西歪，我看见我爸朝她脸上亲了一口。
“小妹妹，鱼好了”女老板提高了声量。
“哦”我木讷的接过鱼袋子。
我爸那一脸幸福样，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他们三个人面前，我爸在看到我那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梦……”
我打断他道：“我没钱了了。你也不给抚养费”
我感觉我头上冒汗，嗓子也涩涩的。
“爸爸给你”我爸急忙掏兜。李婷阿姨从我爸手里抱走小孩，放进婴儿车里。
我爸掏完两个兜，塞给我两百块。“你先拿去用”
“爸，不够啊。我好久没买衣服鞋子里”我看着李婷阿姨脖子上金灿灿的项链，没打算让我爸和我就此别过。
我爸示意李婷阿姨拿钱包出来。李婷阿姨推着婴儿车往前走，没理会我爸。
“你不想管我吗？”
“不是，不是。你等我一下，我再给你点”
我爸追上李婷阿姨，两人吵了两句。我爸小跑回来，又给了我两百。
“你有空回家吃饭。你奶奶也想你”我爸额头上都是汗，他擦了擦汗说：“天气太热了”
“老陈，你走不走？”李婷阿姨没好气的回头喊我爸。
“就来”我爸又继续道：“有空回去”
我爸说完，就跑着往前追去。我攥紧了手里的钱，讨来的钱并没有让我高兴。
太阳高照，强烈的光线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我低头避开强烈的光线，那种委屈又无奈的情绪涌上来，让我有些想哭。
坐上回家的车，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把我的眼泪吹回来眼底。我对这夏风充满了感激。
暑假里外婆对我的好，逐渐冲淡了我对亲情的失落。我妈回来一次看我们，我妈并未对胡权益的情变表达任何情绪。我有些分不清是成年人的稳当还是隐忍。
暑假没多久就提前结束了，学校要求补课。我和文墨心站在走廊上翻文渊刚刚拿来的资料，我感叹他们俩兄妹情深。
“你哥对你真是爱意深沉啊”
“深沉个屁”文墨心看着这一沓习题资料有些头疼。“我叫他买资料的时候别给我买。又给我买这么多。买了又要我交作业给他检查。真是好烦。放假就那么几天，老是提醒我是准高三了，让我上点心。”
“你哥是不是负责管你？”
“嗯”
“放假去哪了。上网也没看见你？”程放出现在我旁边问我。
“我回我外婆家了”我回道。
“晒黑了一点”程放凑近打量我。
我一手把他的脸转开“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
“好好好，如花似玉。你像星爷电影里的如花”程放学着如花抠鼻孔的样子给我看，立马转身就跑。
我抬起要踢他的脚，立马收了回去。
“算你跑得快”
下午放学后，我几乎是和唐景延一前一后出的校门。在校门口，我看见唐景延和胡以芜在拉扯，两人似乎在争吵。
一辆机车从远处开过来，轰鸣的马达声让人侧目。机车停在了他俩都前面的位置，胡以芜一把拂开唐景延到手，上前跨步上了机车。
胡以芜故意搂住了开机车男生的腰，脸贴在男生的背上。机车的马达声再次响起，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唐景延眼里神色褪去，低头过马路。
我想起文墨心告知我的消息，我想他俩可能真的分了。
唐景延每天埋头苦读，有时候下课也能看见唐景延在写卷子。
放半天假那日，我在店里帮忙。董逸安背着书包又来我家店里吃粉，他点了一碗菜粉。
我端粉上桌的时候，注意董逸安额头上明显有新伤。
“你额头上怎么了？”我问。
“你给我加这么多肉。谢谢你啊，若若”董逸安翻动着粉说。
“没有啊。都是差不多的。还有一碗，我去端”
我不知道为什么董逸安一个人来店里吃饭要点两碗粉。等我端第二碗粉上桌，董逸安叫住我道：“请你吃的”
“我还没饿”
“专门给你点的”
我往厨房里看了一眼，生怕我妈等会审视我。
“别了，你自己吃。吃完就走，别给我找麻烦”
董逸安顺着我那不安的目光，看了一眼在里间忙活的我妈。
“好”
我放了两个创可贴在他手边，转身往里间走。
虽然我知道他和胡以芜是朋友，可能是来算计我的。但我并没有戳穿董逸安。只要董逸安没有过分的举动，我采取静观其变。
一晃到了开学，我成了高三的学生。开学的第一堂课，老师们就强调了时间的紧迫性。高考倒计时的时间被画在了黑板上的一角，由值日生每日一改。
我妈为了早点还清胡权益的钱，更加卖力的工作，有时候开店到11点。
我劝我妈注意身体，不要忙到那么晚。
我妈让我不要担心，她说期望我上大学，她给我攒学费。
开学后的第一次摸底考，就让我的自信心快跌到谷底。我的名次下降了十名。程放到底是学进去了，成绩比上个学期要好很多。唐景延拿了三项单科第一。班主任在学期的第一个班会上公布单科王，唐景延被点名表扬了三次。
走到自家楼下，唐景延家那只小猫长大了不少，蹲在一楼门口。我想起我包里还有早上吃剩下的包子，我从书包里拿出包子喂猫。
一双白色板鞋出现在我面前，他蹲下身来摸猫。
“原来在这里”
“你家猫怎么啥都吃？”自从唐景延不和胡以芜在一起后，我看这只猫都顺眼了许多。
“我妈平常喂的猫饭。这土猫也不挑食”唐景延在猫头上轻轻挠了几下。
“恭喜你啊。成绩那么好”
“还好”
“我就不太好”我包子全部放在小猫面前，起身站起来。
“你应该是偏科。弱的科目多补一下。数学资料，我买了两本，我觉得还可以。我找到拿给你”
“谢谢”
“我先把猫抱回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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