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三、江月年年只相似(中)

欧阳明日说了声“上官姑娘,请进”,便别过脸去,不再理会上官燕。一来他要及时运功驱毒,不能分心;二来是早上她对他的误会,他心底还是有气未消。可就在转头的瞬间,他只见她面色惨淡,嘴角染血,顿觉心颤,什么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也再顾不得身上的毒伤,支起身体挪到榻边的轮椅上,快速滑到她面前,将她抱起放在榻上,左手也立刻搭住她的脉搏。

才一诊脉,欧阳明日只觉上官燕的脉搏微弱不已,有几个瞬间甚至感觉不到脉搏跳动,而在这背后,又有一股阴煞之气,在她的经络里流转,于各个要穴处奔突,似乎要那里宣泄出来。

“修罗掌。”欧阳明日低声惊叫,面色瞬时变得灰白。就他所知,修罗掌乃是玄隐教一种极其阴毒的掌法,只有教中地位极高的人才会获传。而修炼这种掌法,危险至极,要把自己投身于毒瘴之中,借此来吸取毒瘴中的阴煞为己所用,稍有不慎,掌法未成,自己就先中毒死了,因而几乎没有人能练成。此刻,上官燕身中修罗掌,命在旦夕,他却无药可治。要治她的掌伤不难,难的是已经侵入她体内的阴煞之气,若无纯阳精血作引,便无法拔除。原本,他的血可以一用,但他身带剧毒,毒血一旦进入她的身体,只会加剧阴煞之气的发作。

必须要另找他人,幸而这是在客栈,若是在荒郊野外,那真是无法可想。打定主意,欧阳明日不敢耽搁,运指划破中针的手背,让毒血尽量排出,延缓毒性蔓延,又将轮椅滑到房门前,打开门,高叫道:“小二,小二!”

这正是黎明之前,人最贪睡的时候,欧阳明日叫了好几声,才见店里的小二睡眼惺忪地上来,打着呵欠问道:“客官你有什么吩咐?”他顾不得客气,一把抓住小二的衣服,将他拉得弯下身子,喝问道:“你可还是童子身?”

小二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愣了片刻,还是老实地回答:“我孩子都五岁了,哪能还是童子身。”“是儿子还是女儿?”欧阳明日追问,一双手不觉就捏在了他的脖子上。小二被他捏得有些喘不过气,又闻得一阵浓烈的腥臭,只想快点脱身,立刻就道:“是个闺女。”

欧阳明日只觉气血上涌,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毒气扩散所致。他一抖手,把小二拉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这客栈里,你知道哪个男的是童子身,快说,我要用他的血来救人。”小二被带得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站不稳就跌向他,一张脸就正好撞在他的伤口上。

“啊!”小二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接着是他抖抖索索的声音,“客官,你的手……”欧阳明日看也不看,他知道此刻他的手是什么样子:乌紫的伤口淌着黑血,而沿着伤口,有一条暴起蜿蜒的红线,向上延伸,所到之处,会将衣服都涨裂。“别管我的手,回答我的问题!”他焦躁地低吼,过得片刻,他抵不住毒气,便是有了纯阳精血,也无力运功为上官燕治伤。

小二也不敢去擦脸上的污血,苦着一张脸,为难道:“客官,这种事情,我哪能知道。除非是小孩子,可是谁家能把自己的孩子划上一刀,把血给你这个不认识的人。”欧阳明日知他说的是实话,不由颓然放手。

其实照小二的话,要取纯阳精血也不难,他只要掳个小男孩来,便可以解决问题,但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小二大口喘着气,同情地看着黯然神伤的欧阳明日,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噔噔噔地下楼,不大一会儿又带着一个满脸傻笑的大个子男人上来。“这是阿傻,今日早晨昏倒在客栈门口,掌柜看他可怜就留在客栈里帮着打杂,我想他个傻子,也许还是童身。”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阿傻推到前面。

阿傻冲着欧阳明日嘿嘿而笑,一条晶亮的口涎从嘴角滑落。欧阳明日看着他,心中摇摆不定,若他不是童身,只会害得上官燕立时毙命,可这时候,说不得也能碰碰运气了。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天机金线骤然出手,绕在阿傻手腕上,用劲一缠,就勒出了几道血槽。

鲜血顺着阿傻的手指滴落,欧阳明日忙向小二道:“快给我一个碗。”小二一听,赶紧冲进屋内,拿起一个茶杯递过去。

欧阳明日接过茶杯,接了满满一杯鲜血,才收了金线,又点了穴为阿傻止血,道:“小二,麻烦你带阿傻下去包扎一下。”小二忙拉着阿傻出了房门,又再将门带上。“真是个傻子,流了那么多血,还一点不知道疼……”隔着门缝,传进来小二的抱怨声,但欧阳明日无心理会,推着轮椅到了榻前,扶起上官燕,将茶杯里的血灌进她嘴里。

他的右手一直在滴血,那根蜿蜒的红线已经到了肩头,将他右臂的衣袖都撑裂了,而他的右臂竟然再也抬不起来。

欧阳明日伸出左手解开上官燕的衣衫,查看她伤在哪里。不过短短两日,他又一次看尽伊人春光,却不敢再放纵自己,像上次那般意乱情迷。很快,他便发现她后背乌黑的掌印,便抬起左手,急拍向右臂一处经络,刺激得整个右手向上弹起。

他趁右臂还未落下,骈指点向上官燕的后背,紧接着,左手亦掷出天机金线,暗用内劲使金线顶端的铜钱贴住她背上的掌印,再狠命咬牙,勉力抬起右手,用力点在掌印旁边。

只片刻功夫,上官燕后背的掌印就开始变淡,而天机金线的金黄色泽,却慢慢地黯淡下去。又过得一会儿,金线被一团黑气包围,她背上的掌印已然完全消失。欧阳明日含笑望着她光洁如初的脊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便再也挡不住毒气蔓延,无力地瘫倒在轮椅上。

上官燕从昏迷中醒来,只觉遍体生凉,低头一看,竟见上身未着寸缕,再一转头,又看到欧阳明日正瞪眼直勾勾地瞧着她,心中又惊又怒,一时蒙了心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被轮椅挡住的右手,更忘记了她自己受伤的事,挥掌就劈向他的心口。

欧阳明日错过逼毒时机,又强行运气为上官燕疗伤,毒气已然侵入体内,此时虽然神智未失,却全身僵硬,哪里还能避得开她的掌风。幸而,她也是掌伤初愈,出掌绵软无力,可饶是如此,他也被击得嘴角溢血不止。

上官燕只当欧阳明日色迷心窍,不知躲避,怒斥道:“赛华佗,你竟如此无耻,我当真看错了你!”怒喝当头,而他竟然还是睁着眼,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这让她气急了,竟没想到要先穿上衣服,只向前迈出几步,左右手齐动,带起两股强劲的掌风席卷向他。

欧阳明日只见上官燕高耸的胸,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把胸前的春光挑拨得更加旖旎。他顿觉心神荡漾,想要闭眼不看,眼皮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团雪白的软肉在眼前晃动。

“上……上官……姑娘……”欧阳明日艰难地卷着舌头,想要提醒上官燕穿好衣服,话音却只在喉头打转。而这时,她因向前走了几步,他形状狰狞的右手就显现在她面前,只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双手一收,硬将立刻就要落在他身上的掌风,向旁边移了数寸,扫落了桌上的茶盏和茶杯。

“赛华佗,你这是怎么了?”上官燕上前,蹲在欧阳明日身边,满面焦虑。他的手背还在滴血,积在地上成了一汪血泉,她看着那泊黑紫的血,却不知道是不是该给他止血。“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呀!”她俯身凑到他面前,焦急地询问。他却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她。

忽然,楼下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欧阳明日双目欲裂,可却还是发不出声音。那脚步声分明是店小二听到楼上的动静,上来查看,他这一推门,屋内的情形便会一览无遗,上官燕光裸的上身,也被会他看了去。

转念间,脚步声已经到门前,上官燕还是一无所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飞转念头想着要怎样救欧阳明日。

推门的声音响起,眼见小二立刻就要进来,欧阳明日急得像是火烧,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怪力,竟然站了起来,一把将上官燕扑倒在地。他的衣衫在两人倒地时散开,将她的春光遮住,可到底凭运气的事,她光腻的肩和一截雪藕似的手臂,还是露在了外面。她抬手就想要推开他,却只感到他超乎想象的霸道,竟将她紧紧压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小二一进来,就看到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上官燕又是衣衫不整,想来是他的伤好了,在办那事,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他其实一点也想不明白,就这么短的时间,他手上骇人的伤怎么就好了,那被压在下面的姑娘又是哪里来的,可却知道,要想活得长久,就不要多管闲事。“客官,你没事就好!”他机灵地一点头,慌忙带上门退了出去。

上官燕挣脱不得,早已羞恼难耐,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的伤是假的,故意装成那样,就是要等这一刻,借小二的口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们亲密欢好,她便再无颜去见司马长风。待小二退出去,欧阳明日的手劲松了,她便一把推开他,气得泪珠滚落,道:“你何苦费尽心思装成这样来骗我,故意在人前轻薄我,若是想要我这身子,就该在那次我求你救长风时拿了去!那时你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这一番话,又勾得她想起早些时候司马长风的态度,不觉更是悲苦,再压不住心中情绪,抽动双肩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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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解多情
连载中柳青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