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四、且将换酒与君醉(中)

顾采薇扶起假司马长风,缓缓地向房间去。他肩头的鞭伤因为移动迸裂得更深,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不由得一阵心惊,只希望余清欢的药有效,能止住血流。“你到底是为什么,甘心被他这样折磨,是他有恩于你吗?”回到房中,她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

假司马长风像是没听到顾采薇的话,双目一闭,对她不理不睬。她却不死心,又再问道:“你是怕被他知道,又再打你?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会被他听去的。”他还是不说话,让她心中不快,上药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疼得他皱紧眉头。

“你说给我听听,又不会怎么样!”顾采薇想从假司马长风口中,多知道一些余清欢的事。她想着,多了解他,总比对他一无所知来得好。

“你别想太多了。”假司马长风冷漠地开口,“岛主有令,从今天开始,你要和我同住一室。”顾采薇霎时涨红了脸,立刻道:“我们怎么可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盯着她红透了的脸,一双惊惶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的眸子,不觉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着他的脸,道:“看清楚这张脸!你只要记得,我就是司马长风!而且……”他瞟向她已经被红晕染上的光腻颈脖,接着道:“我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除了在女神龙面前演戏之外,绝不会侵犯你。”

顾采薇扬起眼睫,颤声问:“我听人说,男人都喜欢那种事,娘也告诫我,千万不要和男人单独在一起,你怎么就和他们不一样?”假司马长风一掀眉头,道:“你的问题可真多,难道以往在他面前,也是这般饶舌?”

“我……”顾采薇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真的司马长风面前,哪里敢如此说话,每一次见着他,都只能苦苦压抑,唯恐说出会让他不高兴的话。假司马长风狠狠地捏了捏她的手臂,道:“你要记着,男人不喜欢多嘴的女人。”

顾采薇疼得差点叫起来,再看假司马长风,早已经放开她,躺在床上假寐。她走到箱笼前,翻出一匹白布,剪下一条,再回到床边细心地将他凝血的伤口缠好,便无事可做,发起呆来。她又一次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突然心惊起来。其实,还在司马将军府,她就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应该悄然离开,不再横亘在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中间,可真当要下决心走时,她又舍不得。而今,余清欢又再参合进来,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一丝悔意漫上顾采薇的心头,如果在余清欢再找上她之前,她就离开,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害得他被人擒住。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顾采薇的思绪,假司马长风也一转身,从床上坐起来。小厮推门从外面进来,道:“主人让你们准备好,女神龙距万柳庄已经不足五里,很快便会到了。”

假司马长风立刻站起身,走到顾采薇身旁,一展手臂搂住她的纤腰,道:“采薇,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庄外的柳林走走。”他的话中充满了温柔的宠溺,手臂轻柔地卷着她,好似她是易碎的瓷器,格外地珍惜。

顾采薇虽然早已经见过他这般模样,但还是惊诧于他变化之快,愣愣地望着他方正刚毅的脸,只觉身上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这一次跟前几次都不太一样,她仍然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真的司马长风,可却不再排斥,反而想要沉溺在他的柔情中。

“对了,就是这样的感觉,你渐渐入戏了。”假司马长风低着头,附在顾采薇的耳旁,轻言细语。她不禁脱口问道:“为何你这么会演戏?”他神情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言笑晏晏:“采薇,扫兴的事莫要再说,你我只去柳林慢步,看这美妙的春景。”说罢,他转向小厮,吩咐道:“你去温一壶好酒,配几样小菜,送到柳林七步亭,我要和采薇在那里赏景。”

小厮应声而去,假司马长风搂着顾采薇,并肩走向庄外的七步亭。

那七步亭离万柳庄有一里余路,就建在去庄的道路旁,三面垂柳环绕,东面临着宽阔的河水,当真美不胜收。恰又值春日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洒在树梢,烘得一根根柳条儿闪闪发亮,微风一吹,就好似浮金一般流动。两人并排坐在亭中,望着水波微兴的河面,顾采薇的心思不觉恍惚起来。这样的时光,就算明知是假,也不忍心惊破。她不由得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深深吸气。

空气里全是浓腻的甜,还有柳芽儿的清香,叫人只愿长醉其中,不再醒来。

假司马长风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半转身子,将顾采薇抱了个满怀,双唇在她颈间轻轻啄着。他的唇像是流连在花丛的蝴蝶,一次又一次栖息在她芬芳的肌肤上,最后,落在她最甜美的唇上,并且肆无忌惮地掠了进去。

勒马时奔马的嘶鸣响起,假司马长风听到上官燕惊疑不定的声音:“长风?”他骤然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讶异:“燕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上官燕呆坐马背上,看着顾采薇红着脸,躲在假司马长风身后。他回手轻拂她的面颊,眼神温柔,仿佛是在告诉她,一切有他在。

真是可笑!上官燕不禁笑起来。她来万柳庄,便是因为欧阳明日那番话的提醒,她越想越觉得司马长风那日的态度有异样,才急急赶来。没曾想,她竟然在万柳庄前,看到了这一幕。他那般亲热地吻着怀中的女子,她又怎能再让自己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欧阳明日听得上官燕的笑声,一腔的愤懑便再也忍不住。他飞身下马,一个起落掠到假司马长风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怒声质问:“你就是这样对待上官姑娘?她心里一直就只有你,你竟然辜负她,跟别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下做这样的事!”

假司马长风挣开欧阳明日的手,轻声道:“赛华佗,请你尊重采薇,她不是什么别的女人,而是我的未婚妻子,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娶她。”听到这话,欧阳明日所有的愤怒刹那间化为惊痛,他想要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要娶她,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他怕他的回答,把上官燕唯一可以止痛疗伤的退路,也给截断了。

然而,上官燕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司马长风,你是真心要娶她,没有一丝一毫勉强?”假司马长风神情一黯,愧疚道:“燕儿,对不起,如果上一次我说的那些话,让你有所误会,希望你能忘了,我是真心真意爱着采薇。在她出现之前,我以为对你的感情、我们一起练成了龙情雪心,那就是爱,可直到她来到我身边,我才明白,我真正需要的女人,是像她那样的温柔可人,能让我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可燕儿你不同,你强得不需要我保护。”

“这就是你的答案?”上官燕只觉过往种种,都好似云烟般飘渺,而她的人,就在这团灰茫茫的烟雾中迷失了方向。她自小家破人亡,倘若不逼着自己坚强起来,又如何能活到今天。曾经,她以为,司马长风爱她,就是爱她任凭狂风暴雨也不会摧折的坚韧、能和他并肩一起面对江湖的血腥,如今看起,她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

欧阳明日望了望失神的上官燕,上前一步,又再揪住假司马长风的衣领,挥起拳头狠狠地揍在他脸上。他踉跄一步,立刻又站直身子,道:“赛华佗,你打吧,我不会还手,这是我欠燕儿的。”

“住口,你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欧阳明日冷厉喝道,拳头又再举起。顾采薇不等他拳头落下,已经挡在假司马长风面前:“不是他的错,都是我,要打你就打我吧。”

假司马长风立刻护住顾采薇,道:“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敢动她一下!”欧阳明日见两人那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心中不觉升起阵阵担忧,上官燕看到这样的情景,如何能受得了!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她,只见她竟然神色平静,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也如深潭幽水,静默无波。

“上官姑娘。”欧阳明日低唤,向上官燕骑着的马靠近,想要带她离开。“哎哟,姐夫!你的伤口怎么又裂了。”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却是苏碧妍端着酒菜,从万柳庄的方向过来。她快步走进七步亭,将酒菜朝桌上一搁,推了推顾采薇道:“姐姐,你还愣着干嘛,难道想要看姐夫一直流血?还不赶紧帮姐夫包扎伤口,不然一会儿,姐夫多受一点儿罪,你又哭得泪人儿似的。”

顾采薇“哦”了一声,伸出手去,却蓦然想起,根本没有包扎伤口的布条。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假司马长风握住她的手,指指自己的衣角,她便心领神会。她半蹲下去,拔出头上的簪子在他衣摆上戳了个小洞,才用手去撕。哪里知道,就是这样,她也没有撕开衣摆,只扯出了一道口子。

假司马长风伸手“唰”地撕下一片衣摆,递到顾采薇手中,道:“采薇,你来。”她有些羞怯地接过衣摆,缓缓地绕在他沁出血的肩膀。

欧阳明日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问苏碧妍道:“姑娘,你的兄弟姐妹真是不少,但不知你那位喜欢编故事骗人的哥哥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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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解多情
连载中柳青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