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二十七、深溪寂寞弦苦幽(上)

青纱女子将上官燕和欧阳明日领到一处白墙青瓦的院落,指了指其中一间厅堂,道:“二位请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叫弄月出来。”欧阳明日道了一声“姑娘请便”,就四下打量起他们所在的厅堂。

整个厅堂布置得很奇怪,竟没有椅子,也没有桌几,只有一间宽大床榻摆在中央,四周垂满了薄纱的帐子。一阵风从厅堂外吹进来,纱帐就随风飘动,将欧阳明日和上官燕包裹在其中。

满是脂粉香味的帐子拂过上官燕的脸,刺得她的鼻子直发痒,正当她不耐想要扯下帐子时,忽听得门外传来青纱女子的笑声:“哎哟,你说的可当真,哪有这么稀奇的事?”弄月信誓旦旦道:“青青,我怎么敢骗你,这全都是真的。”顿了顿,他的语调又转为讨好,道:“心肝好人,你就赏我一口甘露吧?”

透过薄纱帐子,上官燕和欧阳明日看着弄月出现在门口。他右手捧着在花海中的那个白玉盘,里面装着几颗花蕊露珠,左手一舒,揽住青纱女子的细腰,继续热烈地央求:“好青青,我的妙人,快些赏我一口甘露。”

青纱女子止不住地笑,纤手一伸,拿起一颗露珠,道:“你怎么就这么心急了,方才在花海不是刚给过你甘露了?”弄月左手加重力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急切道:“你的赐的甘露,怎么吃也吃不够!”

“这话我爱听。”青纱女子将露珠放进口中,凑上唇正要将甘露送到弄月嘴里,却只觉得身后一阵发凉,上官燕的剑距离她的背心,已然只有寸许。

“无耻!”上官燕看他们纵情调笑,心中怒火中烧,方才在花海之时,她已经有些耐不住,这会儿又再看到如此情景,便再忍不住动起手来。

弄月唯恐上官燕的剑伤了青纱女子,不顾自己会被剑气所伤,搂着她转了一圈,避了开去。上官燕还待出招,欧阳明日的天机金线瞬间出手,缠住她的长剑:“别急着动手。”

“弄月他是来干嘛的!”上官燕心中升起一股焦躁,冲口而出,“他这种轻浮的模样,怎么可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要是到了腊月,东西找不齐全,你可能会……”话未说完,她倏地停住,无论如何,那个“死”字,是不能出口,却哽得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以往,因为司马长风被刻意忽略掩藏的一些东西,一旦不再加以掩饰,竟然来得如此强烈。欧阳明日在她心中的分量,在成倍地增长。她无法想象,在不久之后的那个特殊日子,也许会永远失去他。

“找什么东西!”弄月轻佻地笑起来,“自从我到了青青这里,就只记得要对青青好,听她的话,让她时时刻刻都开心。”上官燕心中,也许会失去欧阳明日的恐惧,全都转成了对弄月的怒火。她将真气灌注剑身,想要借凤血剑剑锋之利割断天机金线,却只听得一声脆响,她手中长剑断成两截。她愣了愣,才蓦地记起,手里握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这让她的怒火稍减,欧阳明日趁机对她轻轻摇头,她便又冷静了几分。她与弄月相交虽然不深,但也清楚他不是这般轻狂之徒,如此说话,也许有难言之隐。想到此处,她心弦震动,暗觉惭愧,她怎会这样急躁易怒?

青纱女子冷哼一声,眼里闪过压抑的怒意。若不是她接到了夏锦辉严令,不得与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动手,先前在花阵她绝不会收手,必将和他们拼个死活。花阵是玄隐教赖以拒敌的一道坚固屏障,自打花阵建起之后,来犯玄隐教的人,还没有一个能越过去。而今,这么重要的花阵轻易被破,她心中本就有气,这会儿又被上官燕偷袭,那怒气就越发多了,险些掩藏不住。

“乐青,你妹妹来啦。”正当这时,门外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出现在厅堂前,面无表情地向青纱女子说话。青纱女子顺势笑道:“哎哟哟,我那妹子许久没来,今天倒是过来了。老祁,这两位客人你替我好好招呼着。”说着,她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弄月转向老祁,对着他笑道:“青青的客人就要麻烦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在身后的手,向上官燕和欧阳明日比出“三”的手势,直追着乐青而去。

老祁恭敬对上官燕和欧阳明日道:“请随我来,客房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两人看到弄月的手势,都猜知了他的意思,正巧借此机会留下,便跟随老祁去了客房。

那客房也颇为古怪,和两人方才所在的厅堂一样,只有一张宽大的床榻和四处垂下的薄纱帐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欧阳明日见老祁只领着他们到了一间客房,就准备要离开,立即道:“老祁,这里就一间房,我们两人住不太方便,不知还能不能再给我们一间?”

老祁一翻眼,道:“没见房间里的床那么大,怎么就不方便了!”说罢,他也不理上官燕和欧阳明日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明日为难地看向上官燕,却听她轻松地说道:“反正弄月三更要来,我们凑合一下就好了。”“也只能这样。”他撩起一帘纱帐,道,“这布置倒也是稀奇,不知道这里的房间是不是都这样。”

上官燕揉揉鼻子,抬手将屋内的一幅纱帐扯下,道:“你不觉得这纱帐的味道刺鼻吗?从进入花海算起,我就像是被泡在了花香和香粉之中,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这些味道!”欧阳明日与她相识,就只见过她素衣打扮,这会儿听得她的抱怨,也觉得有些好笑。

“你愣着干嘛,还不帮我把这些东西弄下来。”上官燕见欧阳明日愣住不动,不禁有些嗔怒。欧阳明日忙掷出天机金线,帮她对付那些纱帐。

两人忙碌一阵,又聊了会当下的形势,不觉到了黄昏。欧阳明日调息治伤,老祁送来晚饭,上官燕趁机问道:“老祁,那位乐青姑娘,是这里的主人吧?”她方才和他聊天,都觉得作为一个下人,老祁对待乐青的态度十分轻慢,这一点都不合常理。

老祁显然是个不多嘴的人,听到问话,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放下碗盘转身就走。上官燕却也看到,他一听到乐青的名字,脸上就浮出轻蔑鄙夷的神色。“这倒真是奇怪!”她自言自语,慢慢地吃了些东西,等着三更到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上官燕只觉等了很久,也不见弄月前来。欧阳明日行功完毕,随便吃了点冷掉的饭菜,道:“上官姑娘,不如你去歇一会,等弄月公子来了,我再叫你?”

上官燕似笑非笑地盯着欧阳明日,也不说话,直看得他心中不安。“上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他终于还是耐不住,出言问道,“是我脸上沾了饭粒?”说着,他还用手摸了摸脸,检查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噗!”上官燕被欧阳明日的举动逗得笑起来,伸出指头算道,“从我们说好,彼此叫对方的名字起,你已经犯了很多次错,我都记着呢。那一次你受到惩罚唱歌,可以减去一次,都还有十七次。也就是说,你还得给我唱十七首歌儿。”

欧阳明日顿时呆住,他完全想不到上官燕会把他叫错的次数记得这么清楚。“真的有那么多次?”他难以置信。“有!”她越笑越开心,整个人像是怒放的鲜花,娇艳极了。他痴痴地看着,心中泛开阵阵甜意。这就是他当初,愿倾所有,换取她真心的一笑。他原以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到的笑容,却在他从墓穴醒来、与她结伴同行后,不止一次得以见到。

“真想不到,女神龙也有笑得如此灿烂的时候。”弄月从外面推开并没有上锁的房门,看到的便是两人如此情景。上官燕忙将笑容一敛,肃然问道:“弄月,你究竟玩的什么把戏?”弄月却不答她的话,反而问欧阳明日道:“赛华佗,佳人相伴,可是逍遥快活?”

欧阳明日正色道:“弄月公子,你与那乐青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弄月收起戏谑,缓缓道:“赛华佗,你的相救之情,我不敢忘,与乐青厮混,也不过是想从她口中探听消息。”

上官燕插言问道:“那你探听出什么了?”

“你们传来的消息,我看到了。”弄月欲言又止,盯着上官燕,神情有些古怪,但他随即又道,“你们在杭州,可有找到血灵珠?”

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心知肚明,弄月那副表情是为何,可他没有点破,他们也就闭口不言。欧阳明日道:“血灵珠已经拿到了。”当日,才出了杭州府衙水牢,莫听风就将血灵珠又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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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解多情
连载中柳青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