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柒月拾贰·期限

孟倾湘想着给许聆云买粥,二话不说便穿好了衣服,许聆云也在他的帮助下套了一袭轻薄柔软的里衣。

二人终于不是赤着相对,却在孟倾湘为许聆云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的瞬间,彼此默契地别过了双眼。

“那个,我出门了,你在床上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孟倾湘不放心,来回嘱咐道,“还是那句话,要做什么事,如果不是十万火急,那就等我回来帮你。”

“别让我担心。”

许聆云眼神清亮,嘴角勾起一个乖巧的笑,“好,我答应你。”

孟倾湘也笑,忍不住伸手,帮许聆云将额角的碎发拨开,转身准备出门,却听见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孟倾湘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很轻地皱了皱眉,边接边往门口走去。

“喂,Leo,是我。”

“什么?董皓宇他吸……cao,这傻哔!”

“回……Leo,我,我暂时回不去……”

“对不起,我可能要申请更长的假期。”

“不是,歌没写完,我回去也无济于事……”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聆云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嘈杂,仿佛是手机那头的人发了很大的脾气。

孟倾湘直到拉开门的瞬间依然紧皱着眉,许聆云只听他低声说了句“抱歉,我真的回不去”,门便被拉开了。

时空隔断了声音,许聆云的世界又重归寂静,像无人来过一般。

他怔怔地看着009那扇陈旧的大铁门,仿佛透过铁门看到了孟倾湘寂寥的背影,随即低低叹了口气。

他怎么全然忘了,这人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他只是来住民宿,是旅人,是这个房间的过客,也是他人生中的过客,早晚有一天要走的。

可孟倾湘曾信誓旦旦告诉自己,他会一直陪在这里,他也确实在兑现自己的承诺……但现实却容不得他任性,他是个民谣歌手,终归是要回归那个真实的花花世界,而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拖累。

这么胡思乱想着,许聆云的背又痒了,他不舒服地蹭来蹭去,不知何时便稀里糊涂入了眠,再醒来时,他侧卧着看着眼前的光景,只觉得光晕更亮了些,那些属于孟倾湘房里的物件,也更加清晰地露出了他们的轮廓。

许聆云的心情依旧低落,他沉着脸,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用余光扫描着那些物件的边角,直到看到地板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人影。

有人在身后。

那影子的身形并不算高,且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全然不是孟倾湘平时懒散的姿态。

许聆云意识到这点,心中警铃大作,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但那影子虽吓人,却身姿笔挺,看着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军人,许聆云本能地觉得此人不会害自己,于是他咳了两声,哑着嗓强装镇定问,“阁下何人?为何站在我身后不发一声?”

那影子动了动,许聆云如惊弓之鸟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手中拳头紧握,蓄势待发,却见那人绕了一大圈,十分优雅地走到自己跟前。

许聆云抬起头,眉心一皱,疑惑地打量着眼前人,“你是——”

“许先生怕是不记得我了,我们二人只有一面之缘,就在这009号监狱中。”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衫,身材中等但挺拔,长相却是十分寡淡,扔到人堆里认不出的模样。

他摘下搭边帽,向许聆云浅浅鞠了一躬,礼貌地提醒道,“上一回,罗处长在009号狱摔倒,是我和几名看守弟兄一同进来将他扶起,您还有印象吗?”

一说罗崇文摔跤,许聆云便想起来了,毕竟那是孟倾湘的杰作,也就是说——此人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不过是几天内发生的事。

许聆云对文字过目不忘,在认人上虽差些火候,也不至于会健忘如斯,唯一能解释的是——这人身上有一股神奇的气质,能隐匿自己的存在感。

许聆云相信只要他愿意,即便他每日在同一条街上晃悠,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嗯,有印象。阁下是……”

“邹弋之,幸会。”男人微一颔首,“我原是罗处长手下,稽查处的一名课长,承蒙罗处长抬举,近日已升做副处。”

“今日冒昧前来,是替罗处长来看望许先生,顺便收拾我们那位保密署的同僚留下的烂摊子。”

“稽查处……呵,”许聆云心念一转,冷笑道,“这是他对外的身份吧,对内呢?以他的级别,在保密署至少是个外勤站的站长吧。”

许聆云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邹弋之颔首一笑:“许先生是个聪明人。”

许聆云对邹弋之的恭维不置可否,他只挑自己关心的问,“那抓我的人又是谁?你们那位同僚,仿佛和你们不怎么对付啊~”

邹弋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那位姓高,是保密署本部行动处的人,其实论职位和军衔,他与罗处长均不在一个级别,只是恰逢时局变动,他即将高升到兄弟站就任站长,才有胆子到罗处长的地盘撒野。”

“此人心胸狭隘,又与罗处长政见不合,在行动处时便屡生龃龉,概因军衔较低被迫忍气吞声,如今一朝得势,便急着找回场子,因而折损了先生。”

邹弋之又福了福身,“罗处长对此十分愧疚,他已经向上峰报告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欲为许先生出一口恶气,但那人十分难缠,因而耽搁到现在还未能脱身前来探望先生。”

“为我出气?大可不必,为他自己即可。”

许聆云讥讽着,脑子里却在梳理二人的关系,据他了解,南京方面保密署分为内勤和外勤两个组织,行动处本是内勤,但那人的跋扈作风不像是处长风范,顶多是个被人压一头的副处,级别上确实不及身为外勤站站长的罗崇文。

但内外勤本不应有什么大的过节,罗崇文能和此人势同水火,一来说明罗与中央牵扯颇深,不像有些地方站站长般坐山观虎斗;二来,南京方面的内乱怕是接近至高点,正如孟倾湘所处的时空发生过的那样,真正的变革一触即发,谁都想从乱世中寻求最后的权力与疯狂。

邹弋之嘴角含笑,仿佛许聆云的阴阳怪调与他毫无瓜葛,他整了整袖扣,状不经意般往前挪动些许,拉进了同许聆云的距离。

“我告知了先生一个秘密,那么先生能否还我一个,为邹某答疑解惑?”

许聆云从思考中回神,抬头瞥了眼邹弋之,眼神中满是促狭与不屑,“这也算秘密?我早知道他是保密署的人,只是没猜到他第二重身份罢了。”

“算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且问吧,我无意为难你,能说的我自然没必要瞒着。”

“多谢许先生成全。”邹弋之拱拱手,迅速切入主题,“我们的人曾密报罗处长,说您受了大刑,命悬一线,罗处长心急如焚却抽身乏术,故而要求我放下所有军务赶过来看您,为您寻医救治。”

“可我方才在房间里观察多时,却未见您身上有重伤的迹象,瞧见您的脸色虽苍白,却也不见得称得上「命悬一线」……”

“敢问许先生,您的伤……是自己好的么?”

邹弋之眸光犀利,“可曾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

许聆云不假思索,“没有。”

邹弋之挑了挑眉。

“许先生不必对我如此排斥,”他悠悠劝导,“这个问题——我并不是为罗处长问的,是我自己想知道。”

“那就更没必要回答。”

许聆云艰难地翻正了身体,充满防备地盯着邹弋之,“我不管是谁想问,我的答案都只有这个。”

“如果你认为有,那便尽管去搜,我不在乎。”

邹弋之与许聆云对视片刻,无奈地欠了欠身,“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只是您的伤——”

“死不掉,好得差不多了。”

许聆云余光瞥见床头放了许多瓶瓶罐罐,便道,“这些药你都拿走吧,我用不着。”

邹弋之一顿,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看出许聆云在隐瞒一些事,但他猜不出也无从推算,只得从容接受了所有的胡编乱造,还将一整个食盒的饭菜恭恭敬敬地端到了许聆云的床头。

“您的伤虽无大碍,但这两日协管司的人手都被遣走,您一定没吃什么东西。”

“这些吃食是罗处长嘱咐我带过来的,您多吃些,即日起三餐便恢复正常了。”

“噢对了,从今日起,协管司取消集体放风,改为每日轮出制,虽然这个制度您可能用不上了,但循例应该告知您一声。”

许聆云确实饿了,看了食盒两眼便主动端起一碗汤,自顾自吃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大脑还不忘琢磨邹弋之的话中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用不上?嫌我在你们仇家手上没死干净,终于要亲自对我下狠手了?”

“您说笑了~今日我来,还有另一个任务。”

邹弋之垂手而立,“罗处长让我提醒您,今日就是他跟您约定好的十日之期了。”

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向许聆云发出最后通牒,“他让我带回您的答复,还说……如今形势已到千钧一发之际,希望您能深思熟虑,不要任性,不要让他失望。”

许聆云动作一滞,挑起眼皮瞪着邹弋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许久不发一言。

邹弋之依然笑着,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许聆云——许聆云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许聆云要么讥笑着驳斥、拒绝,要么愤愤然让他滚出去,但许聆云却在此刻,沉默了。

沉默,意味着挣扎,意味着有可能妥协。

邹弋之有许多手段得到这位“二少爷”的信息,无论是刚入狱那段时间的拼死挣扎,还是这一整年下来的无言抗拒,邹弋之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罗崇文本人更早明白——许聆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屈服”二字。

因此,跟罗崇文走,为留一条命卑躬屈膝,当一个男人豢养的笼中鸟,从来就不是许聆云的选项之一。

但罗崇文未必不知道这点,他在一直在为虚无的希望努力,直到今日。

邹弋之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许聆云如此纠结,难道说他的内心……真被动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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