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宛如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衣着华贵的高高的坐在凤椅上,维系着她最后的虚假的繁荣。
这种感觉不仅荒唐,还十分的吓人,就算胆大妄为如宁贵妃,也不禁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直直的站在下面,不敢动,更不敢去多看皇后一眼。
直到皇后虚弱冰冷的声音传来。“宁贵妃似乎有点害怕,怎么,看到本宫居然能从病床上起身走下来,衣衫整齐的坐在你面前,你害怕了?”
话里嘲讽的意味十足,宁贵妃立刻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与此同时,她心里的恐惧烟消云散,因为皇后的几句话成功的将她拉回了人间。
宁贵妃猛然意识到,皇后还好好的活着呢,她只是病的太久导致样子不人不鬼的,但人确信无疑还健在,那么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罢了,这个老妇就连命可都是握在她的手里,是生还是死,不过她的一念之间。宁贵妃很快想通了,克服住了恐惧后,她抬头望向皇后的眼神都变得十分挑衅。
“皇后这是哪里的话,臣妾真是惶恐,臣妾和这满皇宫的妹妹们,对待皇后娘娘的敬重爱戴之心都是一样的,咱们可日日期盼着娘娘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呢。”
说着,宁贵妃自顾自的走向一旁的椅子,整理了一下裙摆就要坐下来。
“放肆,本宫让你坐了吗?没有本宫的允许,你在本宫的慈仁宫内想坐就坐,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吗?”皇后突然发难,大声呵斥,倒是吓了宁贵妃一跳。
“皇后今日是存心来找臣妾麻烦的吗?”宁贵妃皱着眉头问道,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坐下,或许她觉得在皇后的下首坐下,就是真的低皇后一等了,反倒是就这样站着对峙,还显得气派些。
“本宫只是教你后宫嫔妃应该懂得规矩,你如此的尊卑不分、目无尊上,进宫二十几年了,宫规都混忘了吗,看来还是本宫平日里对你太过仁慈了。”皇后又是一通呵斥。
只可惜她的身体太虚了,能强撑着起身洗漱梳妆,又坐在这里等了宁贵妃半晌,已经算是撑到了极限。现在又怒极攻心,才吼了两声,身体就撑不住了。她开始疯狂的咳嗽起来,看那架势仿佛要把体内的心肝脾肺都咳出来才算完,身边的宫女们忙成一团,又是倒水又是喂药又是拍背顺气的,但似乎不怎么管用。
空旷的正殿内回荡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经过数次的回声效果,就连咳嗽声似乎都放大了许多,本来听起来应该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但宁贵妃居然笑出了声。
“我说皇后啊皇后,你都这个身子骨了,还折腾呢?我十分理解你咽不下这口气的心情,眼看着我取代你管理着整个后宫,行使着你的权利,你很不甘心吧,所以恨极了我吧。但是没用啊,是你自己的身体不争气,病秧子似的在床上一趟就是五六年,怎么治也治不好,这可不怪我呀。我要是你就双手一摊、万事不管,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否则命没了,再高的位份也是生前事了,不是吗?你看看你现在,还来教我规矩,你挺得住吗?”
宁贵妃张狂的说着诛心之言,言辞间没有丝毫的尊卑,直接用上了“我”、“你”这类的称呼,竟是连尊称都没有了。她是根本不怕撕破脸,连装都懒得装了。
这时,皇后身边的一等大宫女莲衣双眼一瞪,怒斥道:“贵娘娘娘,请您口下积德,皇后娘娘还健在呢,容不得您在这慈仁宫放肆。您就不怕今日之言传到皇上耳中,治您一个大不敬的罪吗?”
本来宁贵妃是怕的,但她今日被皇后气的够呛,又看到皇后几乎咳死过去的惨状,一时间是恼羞成怒加上幸灾乐祸,那便是什么畏惧都抛诸脑后了,只剩下满心等待看好戏的心情。
“本宫就是不积德,你们又能拿我如何?就连你主子都不能把我怎样,何况你这个小贱婢,本宫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从前是给皇后几分颜面,你们慈仁宫这群奴才就算对本宫不敬,本宫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往后啊可再没这么好的事了。你再敢这样和本宫说话,本宫即刻就杖杀了你。”
宁贵妃呵斥着莲衣,态度嚣张、言辞疯狂,仿若当皇后不存在一般。其实她未必有那个本事和胆子杀了皇后的一等大宫女,但是能当着皇后的面,借由辱骂莲衣来羞辱皇后,指桑骂槐,她也觉得痛快。
“宁欣荣,本宫还没死呢,你是要造反吗?”皇后这时缓过气来,自然要替自己的大宫女出头,她喘着粗气,直接叫了宁贵妃的闺名,每说一句话都喘的厉害,看上去声嘶力竭的,其实说出口的声音虚弱的很。
“皇后娘娘息怒啊,您这身子骨实在不宜动怒,不然遭罪的可是您自己,何苦来着?”宁贵妃越说越放肆,如果说她一开始面对着皇后还有一丝的敬畏,那么这少的可怜的敬畏也都因为见识了皇后的惨状而烟消云散了,在她看来,皇后已经是有今天没明天了,能把她怎样?
她不仅有整个娘家做靠山,还有五皇子。可是皇后呢,娘家式微,兄弟子侄要么早死要么不争气,不拖累她就不错了。最重要的是,皇后没有子嗣可以指望。
皇后年轻时就体弱,曾经生过两个皇子,但都因为先天不足不满三岁就殁了,她本人也因为生第二子的时候大出血险些丢了性命,自从以后再难有身孕。
一个没有儿子傍身、没有娘家依靠,病的连床都下不来的老妇,拿什么跟她斗?就靠着和皇上少年结发的那点夫妻之情?真可笑,皇上这个人有多么的荒诞好色、薄情寡义,她还能不知道?皇上正忙着和新入宫不久的姐妹花研究房中之术呢,哪儿有空搭理皇后。
一想到这种种,宁贵妃更加的嚣张了,她直接走上正座前的几个台阶,立在了皇后的面前,从前都是皇后坐高位,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那些嫔妃,也包括她。而这一次,轮到她站在和皇后同样的位置,俯视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皇后。
“大胆,你要干什么?你想以下犯上,谋害本宫吗?”皇后变了脸色,身边的宫女们纷纷将她围在中间,一副随时准备和宁贵妃拼命的架势。
皇后其实很想拿出中宫的威仪来,斥责宁贵妃这个敢忤逆她的贱/人,但她现在连多说一句话都费劲,能勉强坐在椅子上已经算是极限了,她又该如何用毫无生气的、半死不活的语调呵斥这个女人?
宁贵妃只是想站在与这张凤椅同样的高度上,看一看皇后,再看一看下面,她对着皇后冷笑一声,嘲讽道:“皇后,人老了就要服老,身子有病就该认命,这样挣扎是没用的。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虽说可能没什么尊严,但却能多保住几天的命,命保住了皇后的位份才能保住。您是皇后没错,但那只是在您还活着的时候,人死了就只剩下一捧黄土和一具白骨,什么名份位置,都是虚的了。”
说完,宁贵妃转身过去,从高处俯瞰着下面,突然间有些心潮澎湃:原来这就是以皇后的视角看诸嫔妃的感觉吗?这种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人的滋味真是美妙啊。怪不得历代那么多的皇子争得你死我活,怪不得所有的后宫嫔妃为了后位不择手段……原来大家都是想要成为那个站在最高处的人,凌驾于众生之上,感受着唯吾独尊的美妙。
她猛然产生了幻觉,好像此刻的她已经坐上了后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来请安的后宫嫔妃们,高贵傲然的站在最高处对着下面的人微笑。
总有那么一天,她要坐上这个位置,她也要帮儿子坐上另一个高位,她和她的儿子,会成为整个大凉最尊贵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宁贵妃才听到身后传来皇后虚弱无力却坚定不移的声音,“宁贵妃,你盼着我死,盼了很久了吧。你很想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看,你今天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了台阶,就站在我的凤椅旁了。相信你心里此刻琢磨的,都是如何除掉我,好取代我坐在这张凤椅上,对吧?”
宁贵妃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不会承认,她是不太聪明,却也不至于蠢到当着皇后的面承认——我就是要你死,我就是要当皇后。她仍装模作样的扮演着无辜者,说道:“娘娘多心了,每日疑神疑鬼的想这么多,真的非常不利于您养病。您应该放宽心,身体才会好起来。”
“你打量着本宫不出慈仁宫不知道?你早就在外面以六宫之主自称了,狂妄到直接架空了本宫这个皇后,在人前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你真的以为本宫病到什么风声都听不到吗?”皇后的声音愈发的虚弱,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上一喘。
她已经是面如金纸,双眼失焦,需要半靠在莲衣身上才能勉强不倒下来,一副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的模样。
宁贵妃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其实今日皇后的突然发难,她早就猜到因为什么了,这会儿既然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也省的她留在慈仁宫和皇后虚与委蛇、白费口舌了。
因着皇后的身体太虚,见不得风受不得凉,即便是三伏天,宫里也不敢用冰,还将门窗都关死,此刻的慈仁宫热的好似一个大蒸笼,她真的想赶紧回自己的景凝宫,凉快一下了。
“皇后娘娘听说在背后嚼舌根呢?让臣妾猜一猜,肯定是齐元若那个小狼崽子。娘娘您仔细想一想,四皇子和五皇子不睦,纯妃又一向对本宫不顺眼,不对,纯妃是看宫里任何人都不顺眼,四皇子怎么可能让臣妾的日子过的太舒坦,闲来无事兴风作浪、造谣生事、无中生有,都是他的小把戏。难为娘娘病中还听这些无稽之谈,这不仅挑拨了您与臣妾的关系,还害得娘娘忧思忧虑,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四皇子真是狼子野心,他为了纯妃诚心要害您这位嫡母呢,按照臣妾的意思,您就该拿出嫡母的威严来,好好的调教一下这位庶子。”
宁贵妃虽然蠢,但颠倒黑白的本事也算是让人叹为观止了,轻松几句话就将过错推到了齐元若身上,给齐元若定了个挑拨是非、不尊嫡母的罪名。
皇后自是不会上当,眼见着宁贵妃死不悔改还嫁祸于人,更是怒极反笑,灰暗的双眸紧盯着宁贵妃,冷笑道:“宁贵妃不必急着把错推给别人,依本宫的意思倒不如找皇上定夺一二,看看是四皇子挑拨离间,还是你宁贵妃颠倒尊卑。”
“你……”宁贵妃一听皇后要去皇上面前告状,又急又怒,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说,皇后却还有话说,她讽刺的看着宁贵妃,用虚弱的声音,说着恶毒的话。“要本宫调教四皇子,那不如也把五皇子送来一起吧。要知道,五皇子也是庶子。”
宁贵妃呼吸一窒,看向皇后的眼中带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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