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社长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琴弦在指尖微微震颤。我想起金老师说我是“备用选项”,想起B组练习生讥讽的眼神,喉咙突然发紧。
“因为你的眼睛。”韩社长从抽屉里取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我初选时的视频,“当你说‘音乐应该像托斯卡纳的阳光’时,这个表情——”他按下暂停键,“观众会为这个买单。”
平板被推到我面前,画面定格在我仰头微笑的瞬间,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我几乎认不出那个眼神明亮的女孩——现在的我眼底只有淤青和血丝。
“从今天起,你每天加两小时镜头训练。”韩社长收回平板,“李知勋说你有创作天赋?”
我点点头,琴颈在掌心留下潮湿的痕迹。
“写首歌。”他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PLEDIS制作部”的金色字样,“关于离家的向日葵。”
走出办公室时,衬衫后背已湿透。走廊拐角处,崔胜澈靠着窗台玩手机,看到我时挑了挑眉:“还活着?”
“勉强。”我把吉他换到另一侧肩膀,“你在等我?”
“全员会议。”他看了眼手表,“十分钟后,三楼会议室。顺便说——”他突然压低声音,“别坐权顺荣旁边。”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体检中心还凝重。十五把椅子排成完美的弧形,每张椅背上都贴着名牌。我的位置在最边缘,左边是崔胜澈,右边是空位——名牌被刻意撕掉了,只留下一点胶水痕迹。
权顺荣坐在正中间,两侧是原A组成员。他今天把银灰色头发梳了上去,露出额头上的疤痕,看起来比平时成熟许多。我拖着椅子入座时,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关系户。”
“欢迎来到地狱。”崔胜澈递给我一瓶水,瓶身上贴着写满训练项目的标签,“第一周淘汰率30%。”
经纪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三个助理,推着挂满服装的移动衣架。“企划名暂定《SEVENTEEN》。”他扔下一沓资料,“不是十七个人,而是十三加三加一——十三名成员、三个小分队、一个整体。”
资料传到我手上时已经被翻得卷了边。我的照片贴在“Performance Team”列表最下方,旁边用红笔打了个问号。
“现在测量尺寸。”经纪人拍手示意,“下周拍宣传照。”
助理们拿着软尺围上来。冰凉的卷尺绕过腰围时,对面的原A组主舞突然冷笑:“量了也白量,反正会换人。”
会议室瞬间安静。权顺荣猛地合上笔记本,但在他开口前,金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莉西娅的定位是创作型主唱,不参与主舞竞争。”
她走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冷酷的节奏:“不服气的人,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人动弹。助理继续测量,但卷尺勒得更紧了,仿佛要把我的肋骨压断。金老师在我面前放下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PLEDIS的logo:“从今天起,记录你所有的创作灵感。”
“谢谢老师。”我接过本子,纸张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
“别谢我。”她俯身在我耳边说,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如果三个月后粉丝不买账,你会比那些被淘汰的人摔得更惨。”
训练从当天下午就升级了。舞蹈室换到更大的1号厅,镜子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每个人的失误都无所遁形。新来的编舞老师姓姜,比金老师年轻,眼神却更锋利。
“SEVENTEEN主打歌编舞。”姜老师按下播放键,强劲的电子乐瞬间充满整个空间,“今天学前三十秒。”
音乐像有了实体,撞击着我的胸腔。我模仿着前排权顺荣的动作,四肢却像新安装的假肢般不听使唤。转到第三个八拍时,右脚突然绊到左脚,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手稳稳扶住我的肩膀。权顺荣没有回头,但他的手在我臂弯处轻轻一捏,像是某种摩斯密码般的鼓励。姜老师的目光扫过来,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秒。
“再来。”音乐重新响起,“莉西娅,注意腰部线条。”
训练持续到深夜。我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宿舍时,朴雪英正坐在我的床上涂指甲油。“惊喜吗?”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我被调来当你们的生活助理了。”
宿舍明显重新布置过,我的上铺换成了单人床,床头贴着全新的日程表。角落里堆着几个未拆的快递箱,上面贴着意大利邮政的标签。
“安德先生寄来的。”朴雪英扔给我一个包裹,“他说是柠檬糖和……橄榄油?”
包裹里除了食物,还有一本托斯卡纳风景画册。我翻开第一页,夹在里面的照片滑落出来——恩左先生和安德先生在老宅露台上喝茶,阳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跳跃。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别忘记你从哪里来。”
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弹出李知勋的名字,消息只有简短几个字:“工作室,现在。”
李知勋的工作室比昨天更乱了,泡面碗堆成小山,键盘缝隙里塞着几张皱巴巴的乐谱。他蜷在电脑椅里,黑眼圈深得像淤青,耳机挂在脖子上,漏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听。”他扔给我一副耳机,“这段bridge。”
音乐涌入耳膜的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佛罗伦萨的黄昏。钟声、鸽群振翅声、远处街头艺人的手风琴,所有声音被巧妙编织进电子节拍里,既矛盾又和谐。
“缺少东西。”李知勋咬着指甲,“像蛋糕少了糖。”
我闭上眼睛,让旋律流淌过全身。某个瞬间,鬼使神差地哼起一段即兴旋律——那是安德先生煮柠檬茶时常哼的小调。
李知勋猛地坐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屏幕上跳动的音轨像心电图般突然有了活力。“再来。”他的眼睛在显示器蓝光下闪闪发亮,“这次升高半音。”
我们工作到凌晨三点。最终的混音版本导出时,李知勋破天荒地笑了:“腐烂的草莓加上托斯卡纳阳光……有意思。”他递给我一个U盘,“明天给韩社长。”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长长的影子。转过拐角时,我突然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权顺荣抱着舞蹈鞋站在楼梯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
“加练?”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气息。
“睡不着。”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U盘上,“知勋又压榨你了?”
夜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权顺荣突然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布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听说韩社长让你写歌?”他轻声问,“关于什么的?”
“向日葵。”我裹紧外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柑橘香,“和……离家。”
权顺荣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画面里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向日葵田里,笑得眼睛眯成缝。
“我家在南扬州。”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每年夏天,整个山坡都是向日葵。”照片切换到下一张,同样的背景,但向日葵全都耷拉着脑袋,“离开的那天暴雨倾盆,它们看起来……像在哭。”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在我指尖下跳动,急促而有力。
“写真实的歌。”权顺荣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要他们想要的那种。”
第二天的团队会议演变成一场小型战争。韩社长宣布要加入“意大利元素”时,原A组的主唱猛地站起来:“这不公平!为什么她能有个人特色?”
“因为市场需要差异化。”韩社长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莉西娅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我攥着U盘,感觉十五道目光像箭一样射来。权顺荣坐在我对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可以融合。”崔胜澈突然开口,“比如用意大利民谣的旋律改编副歌。”
讨论越来越激烈。当我用“意大利式表达”解释创作理念时,制作部的某个助理突然冷笑:“韩国偶像就要有韩国偶像的样子。”
“够了。”韩社长拍桌制止,“莉西娅,放你的demo。”
音乐响起的瞬间,会议室安静下来。我的demo粗糙又青涩,但当中那段用安德先生茶歌改编的旋律流淌而出时,连最反对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修改一下。”韩社长最后说,嘴角却微微上扬,“下周我要听完整版。”
会议结束后,金老师拦住了我。“聪明的小把戏。”她递给我一份文件,“但真正的考验在这里。”
文件是份全英文合约,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我头晕。最后一行用红笔圈着:“出道组成员需接受7年专属合约,违约赔偿金为总投资300%。”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金老师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度,“否则一旦签约,你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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