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为挑战萨洛维奥做过很多预设。
他会幻想要挑战萨洛维奥是何等地困难，萨洛维奥如何拥有高人风范。他刀枪不入的皮肤？或者寒暑不侵的坚实□□？
可戈登的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刺了进去，像宰割案板上的猪肉。
那个无数人前赴后继都没能杀掉的天下第一？
戈登望向安放萨洛维奥的木桶，鲜血染红了白布，顺着通的边沿淌下。
他确信自己真真切切地杀了萨洛维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刀尖抵在心脏的触感。
就这样？
戈登一瞬间有点哑然。他还沉浸在种种思绪中时，听见一丝低吟。
“呃啊……”
萨洛维奥撑着脑袋从木桶里坐了起来，看着像没睡醒。
戈登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一脸震惊：
“你、你不是死、死了吗……？”
“啊……”萨洛维奥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死了，没死透。”
胸口的鲜血随着动作喷出去一小股，戈登和萨洛维奥同时看着那条红痕溅到萨洛维奥腿上。
…………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过你多此一举了。”
“主、主教大人说过没有人能死而复生的……”戈登吞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萨洛维奥：“难道你真是不死族？？？？”
“什么啊？我就没死，我是人。”
萨洛维奥很是无语，他把自己从桶里撑出来，走向戈登。
戈登慌慌张张举起匕首在身前乱晃：“我警告你别过来啊！我、我很厉害的我铁定能杀你第二次！你你你别来了我求你”
“看到没？”
萨洛维奥完全不在乎，他俯身地将胸前伤口扒开撕大，露出鲜血淋漓的肋骨，指着其中的一节孔隙对戈登说：
“跳着呢。你见过哪个死人有心跳的？”
萨洛维奥的心流着血，活蹦乱跳的样子像跟戈登say hi。
“噶啊——”
戈登一通怪叫，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戈登看着站在溪里完整如初的萨洛维奥，感觉自己在做梦。
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愣着干嘛？帮忙拧啊！要不是你我衣服能脏成这样？”
“……噢。”
戈登自知理亏，和萨洛维奥牵起布来，一人拧着一角。
“所以你真不是亡灵？”
“真不是。我把心挖出来再给你看一眼？”
“不不不……那还是免了吧……”
萨洛维奥翻了个白眼，把发黄的白布重新系在腰上。
戈登坚持发话，又怂又爱问：
“可一百年前就有委托了，你不应该是个老头吗”
“按年龄来算，确实是。”萨洛维奥面无表情：“你要叫爷爷也行，我不介意。”
戈登涨红了脸，一句脏话哽在嘴里。
谁会管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家伙叫爷爷啊？
“……你到底多少岁了？”
“不知道。也许几百？一千？我记不清了。”
“……萨洛维奥，为什么你能活这么久？”
“不清楚。也许我中了什么诅咒。”
“也许？”
“对啊！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八十岁了一点都不老了，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中的。”
“天啊……所以你才杀不死。可我感觉你也没多少特别的能力啊，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萨洛维奥愣了，指了指自己：
“我？”
“……你。”
“噗……哈哈哈哈，我能有这本事？真是太有趣了。”
等萨洛维奥笑够，他才空出嘴来回答戈登的疑惑：
“很简单吧，你动脑子想想。”
“败给一个大家共识中的高手，是不是比千方百计杀不死一个普通人说出去要得体得多？”
萨洛维奥抽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侧颅，说：“所谓大师都是很要面子的。”
………………
竟然是这种理由。
一想到自己之前信以为真还为此胆战心惊坐立不安了好久，戈登简直要昏迷了。
“……那是谁要杀你。”
“不知道。”萨洛维奥的眼睛望向远山。
“我忘记了。”
“不是吧。”杀又杀不死，和委托人协商这条路又走不通，戈登简直要崩溃了：
“你怎么什么都能忘啊！”
萨洛维奥依旧很无所谓，他的目光追逐着远端的飞鸟，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任谁活这么久，都会忘记很多事情。”
“真的没有解除诅咒的办法吗？”
“……我”
“……别说你又忘了。”
“………”
诡异的沉默。
戈登差点没跪了。
“我求你了，大哥，你怎么才能死啊？？？”
萨洛维奥：？
“虽然我也很想死，但你怎么比我还急啊？”
戈登面如死灰：“因为你还不死的话，我就要死了。”
“哈？”
“不是，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戈登：……
“……因为你是我最后一份委托。”
萨洛维奥：……
“不会有倒霉蛋快销毁了还不转职却接了我的委托吧。”
戈登：“……就是有这样的倒霉蛋抱歉啊。”
“所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火烧行吗？毒呢？把你动起来砸成几块？”
“没有。不行，你那些前辈都试过了，不然轮得到你？”
戈登快欲哭无泪了，可面对剩下将近一半的期限，他还不想就这么认命。
“……你再仔细想想呢。”
“我尽量吧。”
就这样，在戈登每日例行“你怎么才能死”的哀求中，萨洛维奥开始毫无头绪地回忆往事。在一个满月的晚上，他突然一脚踹醒了熟睡中的戈登。
“怎么了？？？地震了？？”
“没有。”
“那你！……算了，您老有什么事吧。”
“我好像想起来了。”
“什么？”半路被踹醒的戈登还有点懵。
“鱼。”
萨洛维奥遥望着月亮银色的光辉，轻轻地说。
“啊？”
“我们去找鱼吧。”
“一条银色的鱼。”
萨洛维奥突然变得很兴奋，他转过身来。月光慷慨地照耀着皇城的土壤，也洒在萨洛维奥白色的头发和烟灰的眼睛里，戈登从他脸上看到了久远的活力：
“我有预感，那条鱼对我来说很重要！也许找到它我就能、”
“就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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