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玄关那边放了一个五斗橱,确定不再加个鞋柜吗?”拉尔夫对着公寓的布局图说道。
“不用了吧?不过我希望书房的桌子可以大一些。”塞米拉踢着河畔的石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孟冬的夜空月朗星稀,二人刚刚在市中心吃完晚餐,正在赛比西河边漫步。枯水期的赛比西河流速缓慢,月光在河心映出光圈,而靠岸的区域被衬得好似深渊。这是唯一一截允许公民接近的河岸,教廷在这里用沙石砌了一条沿河步道,从凹凸的垛口中探出脑袋,向上游方向看去,可以隐约看到圣桥的残墟。
“万灵节你要怎么过?”塞米拉趴在垛口上,两只脚向后交替着踢空气。
“舅舅下午会在广场主持万灵节的仪式,仪式结束后我们一家人会聚在一起用晚餐。”拉尔夫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发尾,声音如夜风低沉,“晚饭后我可以来找你。”
“你们一般怎么过万灵节?”拉尔夫反问道。
“等月亮。”塞米拉声音轻快,她看向夜空因万灵节靠近而变圆的月亮:“晚宴从天黑持续到半夜,我们跳舞、唱歌、喝葡萄酒,还有讲各种八卦。女孩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尤加利林中举行冒险游戏,寻找城邦祭司所事先藏好的月亮石碎片。那是种魔力很强的石头,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它的价值,是找到了心情会很好。等月亮快到西边了,我们就一齐唱颂歌,然后回家睡觉。”
“听着很有趣。”拉尔夫背靠石墙,站在塞米拉身侧,对着远处的钟楼与教廷的穹顶发呆。
“对了。”塞米拉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他。
“嗯?”
“为什么你舅舅也姓布列塔尼?据我所知在东岸,即使是妻子也不需要改换夫姓。”
“这个啊…”拉尔夫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模样,“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伯父三十多年前意外死亡,本来他是接任教皇之位的第一人选,他过世后前任教皇才得以上位。布列塔尼家族受到前任教皇势力的排挤,急需推出新的继承人与之对抗。但是祖父只有两个儿子,父亲一直都被家族往世俗化方面培养,无法接替伯父的位置。”
“那时候猎巫运动正风靡,过了几年,母亲带着还在襁褓中的舅舅主动找到祖父,展现了自己强大的魔力,于是祖父收养了母亲和舅舅。后来母亲嫁给了父亲,舅舅被培养成布列塔尼家族的新教皇。”
“可是,你们不是……”
“在东西岸尚未分裂之前,布列塔尼家族一直都与女巫通婚,这能保证双方继承人的魔力资质。家族对继承人的培养分为两脉,一脉效忠于世俗王权,一脉则效忠于教廷。但是教皇并不能结婚生子,所以……母亲和父亲也算是各取所需。”
“没有猎巫行动,你母亲也不会被逼到这个程度。”塞米拉沉下脸纠正道。
“我要再陈述一遍,家族从来没有支持或参与过猎巫行动……但母亲的事情”拉尔夫回忆起自己年幼时母亲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的选择的确不能称为自由。”
塞米拉点了点头。
“还有!”塞米拉戳着拉尔夫的腰窝,拉尔夫捉住她的手,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怎么了?”
“你和我恋爱,是不是….?”她拖长尾音,一幅审问的姿态。
“是不是什么?”拉尔夫发觉她的手被寒风冻得冰凉,连忙将它们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是不是想要保持你们家族继承人血脉的纯正?”塞米拉气鼓鼓地瞪着他。
拉尔夫将她圈进怀里,隔着冬日被冻得发硬的石墙,从不结冰的河流在塞米拉身后流淌,拉尔夫的手臂垫在她的肩胛骨后,另一只手掌将她的脑袋扣向自己的胸膛,塞米拉划拉着拉尔夫口袋里的毛茸内衬,冬夜静悄悄,她听见拉尔夫的心跳与潮水共同起落。感受到前人胸腔的震动,拉尔夫的声音随着温暖的吐息传到耳边:“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哈?”塞米拉震惊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没有。”拉尔夫脸上的柔和一闪而过,他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牵起塞米拉的手:“有点晚了,走吧。”
塞米拉蹬着雪地靴跟随他的脚步,在结霜的砖面上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在晚九点的钟声敲响时,拉尔夫陪着塞米拉回到她租住的小屋。塞米拉在市中心接近东部郊区的地方租了一间单层民宅,四周铁栅栏缠绕着地锦——这个季节它们已经干枯。院落里堆着各类花具与肥料,这些都是塞米拉一时兴起的产物,前段时间她突发奇想要学会栽培常用的草药,实现自给自足,但由于摸不清楚东岸的气候与土壤,加上园艺经验的匮乏,这个伟大计划就此被搁置了。
脚尖踢开挡路的水管,拉尔夫不满道:“这些东西你可以考虑丢掉,或者卖掉。”
“不要。”塞米拉从串珠小包里掏出钥匙:“春天来了说不定我就会开始学习种植。”
“到时候你又会说‘作业好多啊,而且春天气温还是太低了,根本种不出东西’。”拉尔夫模仿着她的语调,把塞米拉逗得咯咯直笑。
塞米拉拿着钥匙捣鼓了半天,发现怎么也对不进锁孔里:“怎么回事?”她凑近一看,惊讶道:“怎么被东西堵上了?”
拉尔夫几步跨至她身边,朝这木门打量了几眼,伸手轻轻一推,摇摇欲坠的门轰然向内倒下:“站我身后。”
塞米拉没有听从他的话,站在原地朝他摇摇头:“里面没有人,已经走了。”
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客厅与厨房都与塞米拉离开时别无二致,塞米拉取出炭笔,在门框上画了一个近似于菱形的图案,灰黑的线条很快渗透不见,屋内的吊灯闪烁了一下,她开口说道:“没有发现除我以外的魔力元素,除非对方比我高明很多,或者用了什么特殊的魔法。”她看向倒塌的木门:“但我觉得可能性很低。”
“我送你的饰品还在抽屉里,你的小金库也没有被偷。”拉尔夫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进来看看,书桌有被翻动的痕迹。”
“毒药神谕…1,2,3…没有少,阿赞德歌舞魔法…数目也是对的,然后是…”塞米拉清点了许久,最后坐在草编扶手椅上忧心忡忡地对拉尔夫说道:“别的东西都没有少,但是我练习的法阵不见了。”
“你练习了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吗?”拉尔夫皱起眉头。
“那倒也没有,就是一些普通的狩猎魔法,比如让一条蛇打成死结什么的。”
“那为什么紧张?”
“因为是遗民魔法。你知道的,我以后想研究这方面的内容,所以一直在练习。”塞米拉勾起拉尔夫的小拇指:“本来是要在图书馆的特殊区域内才能练习,但波德莱尔教授帮我写了担保…我担心这人专门偷窃这些资料,要是有什么特殊用途或者…”
“明早就和波德莱尔教授说这件事吧。”他给出提议。
“也只能这样了。”塞米拉叹气道:“不过那些小法阵也不懂能做什么,希望只是周围调皮的小朋友好奇拿走的。”
“好了。”拉尔夫起身:“你今晚打算住哪?”
“快要十点了,不过今晚肯定不能留在这里,我去附近找个旅店住吧。”塞米拉从抽屉里掏出饰品盒与钱夹,“哦!我们差点忘了报案的事情。不过说实话,这点损失,警察们肯定也不管。”
“需要上报教廷吗?”塞米拉突然想到。
“不需要。”
塞米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歪着脑袋问道:“怎么?是想邀请我去你家住吗?”布列塔尼家族在市中心有一栋小别墅,拉尔夫与他的父亲目前住在那里,“但我暂时不想与你家人见面,我们还处在恋爱阶段。”
“没有。”
“报完案,我回家。”
塞米拉将东西收拾好,背着小布包边走边回复道:“那就好。”
……
“可惜今天不是万灵节。”塞米拉将月光石摆在旅店的窗台上,下面压着一张羊皮纸,描绘着沙漏的图样。她取出老旧的玻璃罐,一滴水滴悬浮在罐中,塞米拉眼中燃起幽蓝色的光,此刻她更像一只精灵,或是一只兴致盎然的黑猫,她用食指指引着水滴滴在月光石上,皎白的石头霎时升腾起如雾气般的红蓝色火焰。
塞米拉双手护在月光石两侧,感受自己的魔力在火焰间穿梭,最终溯着内焰深入月光石的肌层,元素在共振与缠结。塞米拉看向悬在空中的月亮,还缺一角就要变成满月,她问道:“夜晚的狩猎母神,我知晓你正在林中,如鹰隼般搜寻猎物,你的耳朵能听见野兽的静息,你的眼睛能看清毫发般的蚊蚋。你愿意向我克莱恩院长今晚的行踪吗?”
金光爆裂中,塞米拉猝然被魔力乱流弹开,摔在床沿边上,羊皮纸被撕扯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是我的魔力还不够强吗?白白浪费一滴角金鱼的眼泪…下次该去哪搞呀。”塞米拉懊丧地说道,尽管她对失败已经习以为常:“要是有鳄鱼的眼泪就好了,这样我能在万灵节的时候使用回溯魔法。”
她方才并没有坦诚地对拉尔夫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理由。她的直觉告诉她是克莱恩拿走了她的遗民法阵,还伪装成不通魔法的窃贼。
“知道我在研习遗民魔法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最重要的是,北地遗民是能够感受到遗民魔法的波动的,他能定位法阵的具体位置。”
“这样克莱恩就说谎了,只有受到过遗民魔法教育的遗民血裔才能感受到波动。除非我的判断有误。”
“不过那几张真的只是狩猎魔法,拿了又有什么用呢?”塞米拉边收拾着一片狼藉的窗台,边思考着这些问题。
小小卡了一下剧情,明天会继续更。
如果有人在看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偏好吗?
是想要正剧多一些,还是互动多一些,还是这样就ok呢?
别的意见也欢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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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往日荣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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