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医院的生殖中心位于最顶楼，与VVIP区相连，人造子宫普及之后，培育新生儿犹如流水线作业，普通人等待孩子就像是购买预售商品，而VVIP们拥有随时探望胎儿的特权。
孟椒和刀客伪装成两个共感紊乱患者四处乱窜，医生护士们对这类人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在意，更何况他们俩演得相当逼真。
“你圆周率背得还挺顺。”刀客歪眼斜嘴，故意抽搐了几下。
“小时候背过，后面一直记得。”孟椒熟练地往外蹦数字。
夜航论坛里的情报吸引了许多赏金猎人来采菌子，孟椒赶到的时候，医院水管上的云朵菌已被人捷足先登，只有零零散散的灰绿石头菌在墙角和天花板出没。
可能是因为白天出现了异种，医院似乎增派了人手，好在刀客水平高超，黑掉了藤井医院的安保系统。
云朵菌是D级异种，传言它有金疮药的医用价值，但它也只在夜航论坛的交易区流通，大部分人是不会花高价购买异种的。
“我觉得藤井制药的菌子不会这么简单，应该有更厉害的东西。”刀客等级高，做成过不少跑腿单，根据他的直觉和经验，今晚上凶多吉少，他后悔带朝天椒这个累赘了。
被黑掉系统的护工们对他们俩视若无睹，刀客和孟椒在各个楼层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要去耳喉鼻科检查的时候，孟椒忽然驻足，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这些菌子的生长是有规律的。”
刀客闻言，也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规律？”
“血腥味儿越重的地方，生长就越密集，它们嗜血，或者保守点说，它们喜欢血。”孟椒分析道：“应蕙在VVIP区看望了她的孩子，很可能就没从那儿出来，她一直在进行论坛里说的那种神秘莫测的医美。”
“你的嗅觉还挺敏锐。”
刀客赞同他的分析，暂且把他从“累赘”移入了“有脑子的累赘”。
临近VVIP区，守备渐严，在心虚地穿过机器人防守区后，他们终于进入了VVIP区，这里使用单独的空气净化系统，血腥气却比其他地方更甚。
他们被一道铁门挡住，这是机械锁，没有钥匙的话只能撬锁，孟椒后悔没带个铁丝什么的。
“这里的安保会是军用级吗？”孟椒问系统。
【藤井制药虽然拥有私人武装和机甲队，硬件设备应该远不及官方，除非他们能买到内部的复制品。】
“这是什么？”孟椒眼尖，低头的时候看见地上有银白色的细丝。
“你头发。”刀客从孟椒脑袋上薅了一根头发，蹲下对比了一番，笃定道。
“胡说！”孟椒睨了他一眼，“打工的一共没几根头发，薅一根少一根！”
“Sorry咯。”刀客毫无诚意地道歉，娃娃脸上挤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那就是蜘蛛丝，几年前也有人碰上个蜘蛛畸变后的异种，啧，那场面......”
他把新闻图片传给孟椒，收获了意料之中的一记白眼。
“2093年出现的蜘蛛异种名为纺锤，吐丝将C区地标性建筑明素大厦完全包裹碾碎，它是A级。”刀客耸耸肩，“但它个头很大，是从南边儿的某个E区一路爬行到C区的，我的系统是烛龙2.3，目前没有感知到异种。”
“你别告诉我，系统只能感知已发现的异种。”孟椒有种不祥的预感。
“Bingo！你说得**不离十，如果把纺锤归为蜘蛛目，那他就是节肢动物门、螯肢亚门、蛛形纲的一目，系统通过它的特征可以观测‘近亲异种’。”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厚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闻到同类的血腥味，孟椒有点反胃。
“不好，有麻烦，撤！”刀客道。
孟椒一脸懵：“啊？来都来了。”
刀客拽着孟椒正要开溜，耳边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警报！检测到不明生物！”
住院部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寻常人的义体在异种面前就是破铜烂铁，没有人会安之若素。
广播出现了安抚的声音。
“请大家不要惊慌，藤井制药的安保团队世界领先，曾帮助联合政府参与讨伐C级异种，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声音戛然而止，一团红雾从走廊尽头喷薄而出，细长的菌丝瞬间蔓延到孟椒脚边。
“卧槽卧槽！”刀客掏枪。
红雾中跑出一道人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是见了鬼。
“你......你们也是来做业务的？”男人问道。
“唔......算是。”孟椒点头。
“多少级？”
刀客自信道：“D级，对付E级和F级绰绰有余。”
“D级？屁嘞！这特么C级也扛不住！”男人推着他们往回走：“别不知死活了！”
孟椒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蕙！应蕙！”他指了指红雾，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楼道上，吓得五官都快脱形。
孟椒听见一声小孩子的尖叫，担心有人受伤，下意识冲进红雾，越是往里，血腥气越重。
“怎么了怎么了？”
刀客还没反应过来，他义体化程度更高，在这种环境下缺乏动物的本能，所以不如孟椒敏锐。
孟椒冲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半掩，露出的白墙在紫红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诡异，血雾浓郁，扑面而来的腥味让人作呕，如果不是防护头盔，孟椒断定自己肯定会吐到晕厥。
这里的菌丝已经变成了殷红色，它们一直延伸，绵密而细腻，宛如华美的红丝绒。
孟椒颤抖着手推开那扇门，看到了地上的女人。她倒在血泊之中，左眼痴迷神往，残留的嘴角还保持着微笑。
靠近地面的那一半身体已经溶成血河，蘑菇群占据了她的右半张脸，层层叠叠，搭建起蘑菇的堡垒。
它们颜色暗红，无止境地延伸、充盈，表层滑动着透亮的晶状体，像红丝绒上滚动的瞳仁，孟椒每靠近一步，脚底都会传来沙沙的声音，好似踩雪。
“她……”
刀客迟来一步。
“死了，成了异种的温床。”
刀客一怔：“你好冷漠。”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她的死很可能是自作自受。”
孟椒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罐，有些生疏地采摘地上的蘑菇。
“小心孢子飘到鼻子里。”他扫了一眼刀客，友情提示，“这地方瘆人，完事赶紧走。”
这就是现在新人的胆量吗？
“分析结果出来了，你看到了吗？”刀客问。
“没，我的系统是朱雀。”
刀客吐槽：“乞丐版。”
“只是比你慢一点，现在信息出来了，和这玩意儿最接近的异种叫红丝绒，被它污染会致幻，经过治疗可以痊愈，但应蕙遭遇的显然不是它。”孟椒用镊子拨动它的表面，“还有一种可能，它升级了。”
根据联合政府法律规定，只有非义体化的人类才能从事演艺事业，所以应蕙是再纯粹不过的人类。
“红颜薄命，可惜，可惜。”刀客遗憾道，“她还出过诗集，算是圈内不多的才女。”
“逆天而行就是找死。”孟椒冷淡评价，“更何况她还嗑I药。”
“嗑I药？”
地上洒落了七八支注射器，有的已经空了，还有的残留有猩红色的液体。
“卧槽，这类异种不应该都被绞杀干净了吗？”刀客震惊道。
“不对，致幻应该只是附带的作用，你还记得吗？打一次针就换一次皮，她的面部血肉溶掉了一半，应该是再生失败了。”
孟椒想起之前讲座上说的生物永生，藤井制药应该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文献里说红丝绒繁殖速度极快，能在特定条件下促进被寄生体的再生。有人做过实验，让红丝绒寄生在一株枯死的树上，生长之处，枯树逢春长出了新的树皮。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医美针，应蕙药物上瘾，用量超标，所以没控制住。”
孟椒说完，又低头专心铲菌子，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刀客吱声，问：“你愣着干嘛？”
“看应蕙跳舞。”
“什么？”
应蕙不是死了吗？
孟椒抬头，看见刀客直愣愣地站着，神情恍惚。
“嘿嘿，好多小人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孟椒心道不妙，看他这幅傻样，好像吃菌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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