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在干嘛？”刀客看见他奇怪的姿势，发问。
孟椒的上半身在另一间房里，声音传过来闷闷的，“很奇怪，这里面的菌丝和外面的菌丝好像不是一起的，但是他们连上了。”
刀客疑道：“里面也有？也是手术室？”
“不，感觉是档案室，啧，有书架、沙发，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柜子，要爬进去才够得着。”
“你现在的姿势像是要钻狗洞。”刀客道。
“我在想，如果警察叔叔来救你了，我是不是可以躲在这里？”孟椒道。
“明知故问，他们没蠢到这种地步，肯定会搜查隔壁这间屋子，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怕警察？其实很多警察都和赏金猎人关系不错，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们帮忙提供情报，也没必要太担心。我们这种情况顶多关几天就出来了，只要神谕官不过问。”
孟椒慌得很，他可千万不能被抓走，要是被人发现是一只章鱼，毫无疑问会被送去奇奇怪怪的实验室。
“辣椒，你还有药吗？”刀客问。
“没了。”孟椒遗憾道。
“那是不是只能等死了。”刀客躺在地上，朝扑过来的菌丝开了几枪。
孟椒感慨：“你现在是身残志坚。”
“别说风凉话了，干呐！纳税人的钱都白花了！绞杀队的都死哪去了，怎么还没过来……”刀客一边骂一边开枪。
“你这些破铜烂铁能有什么用？”孟椒重新回到他身边，踢了踢他脚边的旅行袋。
“一些冷兵器，有些是精神力材料做的，当年我离家出走，旁的没带，就带了点我爸打的家伙什。”刀客道。
孟椒点头，“你可太孝了。”
“对了，你挑把大刀，说不定还能砍点。这些东西都是精心打磨的，只不过原材料不好，当不了大杀器，没办法，我们平头老百姓，买不起高精神力材料。”
孟椒对精神力材料有点兴趣，问：“要想得到那些材料，是要去危险的沦陷区吧。”
刀客道：“差不多，反正一般人不敢去，除了官方，那些人都是以帮会或者企业出资赞助的形式去的，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当过雇佣机甲兵，断了一条腿。”
孟椒道：“你现在也断了。”
“啧，你舔一下嘴巴。”刀客道。
“干嘛？”
“看你会不会被自己的嘴毒死。”刀客没好气道，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白了他一眼。
“抱歉。”孟椒是彻头彻尾的实战主义者，他把包里的刀剑全倒了出来，一一试验，不行的全扔到一边。
“还传家宝，你逗我呢？这么大把刀砍下去，屁事没有，刀还裂了。”孟椒几乎全试了一遍，效果奇差无比，武器损耗率高达85%。
“那完了……剩下的都是不中用的。”
“这把还行。”孟椒没用过这种刀，刚甩出来的时候还差点伤到自己，但这种刀非常快，胜在灵敏，而且能克制菌丝。
“……选了把最花里胡哨的蝴蝶刀。”刀客挑眉，“这种刀最适合装逼撩妹了，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初恋女朋友就喜欢看我耍这种刀，后来人家考去机甲队了，好久没联系了，唉，一想到我这样深情的男人会死在这种地方，我就很伤心，早知道我应该联系她的。”
“怪你自己不中用。”孟椒实话实说。
“你顾及一下伤者感受好吗？”刀客怒了。
特制的蝴蝶刀对菌丝有伤害，刀刃只是稍微接触，菌丝就发出嘶嘶声响，像是被烤焦了一样，发出烧糊的气味。
“居然有用，我想想......可能因为这把刀的材料来自于E区。”刀客回忆道：“我爸当年带回来的精神力材料不多，可能就做了几样小东西。”
孟椒刚开始用，动作不太熟练，菌丝空袭的时候，他只能一通乱挥，有一次不小心割伤了防护服下的皮肤，菌丝仿若饿狼扑食朝他涌来，但他恢复伤口的速度惊人，血肉飞快弥合了。
蝴蝶刀太过小巧，力量终归有限。
很快，孟椒想到了用火，刀客的包里或许会有打火机之类的工具，但仔细搜寻，还是没有。
天花板上的灯光明灭闪烁，孟椒抬头，还来不及细看，一簇菌丝从天而降，直击他的面门。
视野骤然扭曲，系统发出了警报声。
【警告：精神值迅速降低，用户有异化危险。】
【请打开照看模式。】
【十秒后将自动报警。】
【10，9，8......】
朱雀试图联通外界，但失败了。
墙上的一道道黑影诡谲变幻，像是从血海中浮出，红雾之下，似有水声。
“咚咚——”
全世界静得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一条暗河流过，水面上飘满了**的树叶和黑鸟的尸体，孟椒向河水走去，无所畏惧，他感到久违的庄严，就好像在胚胎时期，他就被灌输过这样的情景。
他知道吃菌子会中毒，不知道被菌子吃也会中毒。
偷看菌子的记忆，肯定会被灭口吧。
防护服被菌丝攻破，露出山寨品牌的标签，刀客买的便宜货C级果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这时，有一双手抚上他的脚踝，温柔亲密，像是拥抱和爱吻，短暂的缠绵之后，菌丝刺破血肉，那一瞬间，它们尝到了甜头，其他菌丝像海浪扑来，贴在孟椒的小腿上，饥渴地扎进去。
意识变得很微弱，孟椒产生了滞空感，菌丝缠裹聚集，将他变成了一个吊在天花板下的猩红色的茧。
许久之后，按理说他已经死了，但他竟然顺利地睁开了眼，触手们又在说话了。
[超好吃哒！]
[哈哈！像冰激凌一样。]
[低配神树汁液。]
[好想念神谕官。]
[吃不完了，吃不完就出不去……]
一根触手抓了一团菌丝塞进身体，这是章鱼的进食方式，孟椒静静回味，味道的确很鲜美。
“什么都吃，你们也真是饿了。”孟椒嘴硬道。
触手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在茧的表面挖出一个洞。
孟椒的精神值渐渐恢复，透过这个洞向外看，已经很难相信这里曾经是人类的地盘。
幽暗的红光隐隐闪烁，所有的缝隙都被菌丝占领。
他朝茧踹了一脚，把洞弄得更大一些，然后纵身而跃，落在了地面上，才走了两步，发现身体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抬头，额上有块皮肤被菌丝缠着不放。
他伸手摸了摸，那是一道结痂的伤口，孟椒粗暴地乱扯，上面的菌丝放过了他，几滴银血掉在地上，又吸引了一团菌丝哄抢。
不知道红丝绒为什么会突然停止，孟椒也来不及细究，大胆猜测一下，或许是他的血有毒，让这些东西对他敬而远之。
“你没事吧！”刀客看他成功脱险，松了口气。
“没事。”孟椒的伤口又飞速愈合了。
“它们怎么不吃你？”刀客很困惑。
“我的血有毒。”
刀客被他装到了，若有所思点头，“蛮值得研究的。”
孟椒无奈苦笑。
“我可能不行了。”刀客看他在笑，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刚刚看到我们家在炖甲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甲鱼！”孟椒见他昏昏欲睡，像拍皮球一样用力打他的脸。
“我外婆是湖区长大的，开了一家野味馆，甲鱼真的挺好吃的，虽然我只吃过科技和狠活模仿出来的甲鱼，嘿嘿。”
从吃货角度来看，孟椒确实比他幸运。
刀客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真的好困，我跟你讲，一般人吃不到甲鱼的，末世之后很难养活，郊区的那个光合农场也有，论坛里有人去偷吃过……”
说着说着没声了，孟椒推了推他的肩膀，这家伙居然真得睡着了。
孟椒赶紧割开自己的手指，滴了血抹在刀客的脖子上和脸上，那些菌丝奇迹般逃离，但他总不能一直放血给刀客，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孟椒尝试着挖开门口的菌丝堆，可惜无果，触手们也不肯再吃，更何况它们也吃不完。
再次陷入僵局，孟椒又开始思考。
如果菌丝是从应蕙身上长出的，那么她就是红丝绒的营养源，可现在还有菌丝从其他地方长出来。
红丝绒会寻找“食物”的存在，除了刀客，应蕙，那么还有......
孟椒静下心，隐隐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共鸣，这里还有其他生命。
不再犹豫，孟椒钻进了隔壁那间屋子。
这里简直是菌菇爱好者的天堂，比起外面的红丝绒，这里的每一个菌子都是成朵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褶皱上的水珠泛着晶亮的色泽。
房间里有一排靠墙的书架，放的东西不多，但在这个年代还坚持使用纸质保存的资料或许很有价值。孟椒用蝴蝶刀烧去碍事的菌丝，直接上手开始扒拉，找到了一份文件夹。
【高桥翔太，28岁，高桥集团总经理，花生过敏，小臂肌群微调手术......】
【刘伟强，38岁，丹德莱集团技术顾问，性功能异常，睾I丸再生手术......】
【付淑怡，26岁，农产资源部蔬菜中心D区质检员，患有五级共感紊乱，耳喉鼻种植术......】
这厚厚的一沓纸应该都是来藤井制药进行非法医疗的客户资料，来这里做手术的人非富即贵，甚至不乏有政界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都有专属的身份编号，姓名的地方盖有红章。
光线不太好，孟椒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印章上面的字。
“INNISFREE”。
孟椒想了一下，没有可以联系起来的事物。
这枚印章的制作非常精致，字体周围是一圈繁茂的枝叶，还点缀有细小刻纹勾勒出的飞虫，孟椒尝试着辨认，但不能确认那是什么昆虫。
他放下这本，重新打开另一本文件夹，里面只有一页纸。
上面写着“应小蕙”。
这个应小蕙是谁？
除此之外，还有一行字——“正在进行中。”
应小蕙是应蕙在这里的化名吗？正在进行中表示整个医美疗程还没有结束？
“妈妈。”
“谁？！”
孟椒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柜子旁边。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是出现了幻听？
孟椒之前就有精神值下降的情况，看见血河看见老板鞠躬……
他一个男的怎么当妈妈？肯定是幻觉！
“妈妈。”
“妈妈。”
“妈妈。”
听声音，是一个小女孩，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角落的那个白色的箱子好像在动。
“啪嗒”一声，像是机械锁打开，箱子的盖子也应声抬起。
孟椒看去，一只苍白的手在幽暗的缝隙处试探。他浑身战栗，下意识后退，在无尽的恐惧中，他和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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