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走后破败的房间里安静无比。
陆七扫出一片干净的桌面，把手里的书放在上面，一页页翻看。
书柜的书都被她拿了出来，中间有个明显和其他书籍不同的日记本。
“倒计时结束。”旁白说，“遗憾啊，他差点失去了选择权。”
“小美离开了。”空气浮动，看不见的区域里走出一个幻影，一声响指后，陆七的服装发生变化。
陆七平静地把书里的便签抽出来，坐在办公椅上打开锁住的密码本，本是随意试一试，结果真的打开了。
这是黄雅丽的日记本。
她正要看，余光注意到什么，停下动作。
桌子上多出了两个掌印。
幻影双手按在落了一层灰的桌面，猩红的眼睛直勾勾隔着桌子和陆七相对：“你好像没什么反应？”
陆七无波澜的眼球动了动，准确聚焦在旁边的面部：“你想说什么？”
陆七看不见人，却能感受到视线的来源，凭直觉回望过去。
很明显，有个人在她对面。
和A-007梦的主人不同，这个人当前展示出来的多为恶意，但又没有直接对自己出手，反而把宋洋带入了场景里。
污染物杀人需要这么复杂的手法吗？
旁白：“生气。”
陆七：“嗯？”
旁白：“小美抛弃你走了，你应该生气。”
陆七：“……”
旁白：“为什么不说话？”
不适的目光在身上停留很久，陆七从注视中体会出故事创造者流露的怜悯。
陆七垂眼，即将打开日记本的手指颤动两下，有些想笑，污染物在怜悯她……
“没必要。”陆七说。
没必要，宋洋对她来说更多是负担，她也不需要并肩作战的战友。
与其关键时刻背叛，不如让她亲手了结自己。
陆七畏惧死亡，更畏惧杀死自己的是战友。
良久。
旁白突然没头脑地捂嘴疯笑，猩红的眼睛闪烁着妖冶的光芒，旋即正色：“假话。”
“让我想想，对付你这种嘴硬的家伙应该要用什么故事……让我想想。”
“哈，那就罚你继续把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弄清楚，怎么样？”
陆七没有跟他纠结这个话题，问：“完成后我就能出去了？”
“当然！”旁白纠正微斜的领带，重复一遍，“当然。你还可以要求我跟你讲指定的故事，我很擅长讲故事的，我很擅长。”
旁白的发言逻辑让陆七怀疑他的精神状态，闲聊两句后，陆七发现这位污染物说起话总是习惯性重复。
“好。”
陆七答应了他的方案，她也没办法拒绝，毕竟这还是场景里，而且污染物已经提前给她安排了新衣服。
陆七往下看一眼，保洁服没了，她现在是小美的装扮。
身份继承，她自动获取了小美的已知记忆。
旁白没有再一次将小美的身份背景告知，大概是认为陆七掌握的就是已知的全部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陆七答应之后他就没再出现。
陆七接着看日记。
“2月1日，天气…
逃离。”
“2月2日，天气…
你们会遭报应的。”
“2月3日，天气…
是个错误。”
……
“3月1日，天气晴。
我的小宝出生了，我会保护好她。”
“3月2日，天气晴。
小宝会说话了，她可真可爱啊。”
每一页的内容都很简短，字迹从潦草仓促变得工整，像是绝望的孕妇坦然接受了现实，把注意力全数倾投在孩子身上，心态也变得平和。
陆七握着日记本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一下下抽疼，但她完全不知道原因。
伴随着心悸和惊慌，已经超出同情的幅度。
这种情感失控的感觉让她陌生。
陆七抓了下心口，想通过理智分析来转移陌生情感。
一个月。
从妊娠到生产只用了一个月。
陆七看过不少资料，和社会现状有关的一切书籍她都看了一些，其中包括生育领域。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体外培育技术很成熟，仿生人就是用体外培育加基因改造培育出来的，一个月从胚胎变成婴儿当前技术可以做到。
从黄雅丽的日记里可以看出，黄雅丽是母体培育，母体培育的孩子比仿生人的基因链条更复杂，诞生前需要汲取母体影响，正常需要十个月。
压缩到一个月会对母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激素也会翻十倍，造成的结果是一旦孩子出生，母亲就和孩子绑定，无论孩子基因优劣母亲都会加倍地爱孩子。
那些孩子，是改造人？
陆七合上日记，拿起便签，上面的数字能打开密码本，当成年月来看，极有可能是黄雅丽女儿的生日。
可她记得3号那个孩子是男孩。
既然如此，为什么黄雅丽会因为非自己的孩子而发狂？
陆七觉得自己踩了个坑，这剩下的疑点绝对不止百分之二十。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她现在两手空空，只能按污染物的要求来。
陆七把书一一归位，又在房间找了找，没有别的发现。
她回到小帅旁边，被剥了皮的小帅看不出容貌，只能分辨出是位男性。
假设护工和患者是母亲和孩子的关系，小帅又为什么是男性？
还是说在这些孩子们的眼里，“妈妈”不是一种性别？
在这里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陆七没有触发物品提示，她打算出去看看。
窗户拉上后又变成了打不开的老样子，陆七拉开窗帘向上看，已经看不到黄雅丽的影子。
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凭陆七的经验，大概率不是好事。
人不在眼皮子底下，那就极有可能用什么办法来找她了。
她折返到门口，老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
墙皮脱落，头顶的白灰皮时不时掉下来几块，门外依旧是空荡荡，却和楼上的质量好了一倍。
这里似乎废弃得有一段时间，没有黑泥污染，风霜和遗忘让它褪色得悄无声息。
陆七拆了条凳子腿防身，很多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个铁床，属于一眼就能看到全部那种。
这里有点像旧版的二楼，不过面积感官上比二楼大，有很多岔路。
过了一会儿。
院外日暮西沉，映衬得窗口边的路都是橘红色。
陆七在出来的第三条岔路做上新标记，看向前方两个路口一样的标记。
已经是第三次回到这个地方了。
她还剩下最后一个岔路没尝试，路上的房间说一比一复刻都不为过，用标记的办法能防止她走一样的路线，但万一走几步又遇到下一个岔路口呢？
这样很浪费时间。
陆七沉默地做完标记没有立刻动身，斜靠在墙壁边坐下。
这种无头苍蝇地探索最消耗人的耐心，没做标记的那条路是她能看到的希望。
光线肉眼可见变暗，陆七坐在冰凉的地板，光暗的分界线一点点靠近她，从她的手渗到肩膀。
陆七扭头看向窗外，和斜来的光迎面撞上，习惯性抬起手微微挡了一下，重新仰头看过去，天快黑了。
快到楼上的换班时间了。
夜晚这里还会像现在一样安全吗？
陆七很快收回视线，要尽快找到有效线索，那个人开放这片区域就说明这里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有关。
孩子、统一制服的护工，畸形的母子关系，疗养院，旁白要讲给陆七的到底是什么故事？
陆七稳了稳心神，走入背光的最后一条路。
“嗒……嗒……嗒……”
扑面而来的寒意让陆七不由得戒备起来，仿佛是女声的哼唱从遥远的深处飘过来。
陆七越是向前，冰冷的寒气越重。
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但不一定就是活路，只是陆七没的选，返回也是苟延残喘，是生是死总要去看看。
陆七握紧手里的板凳腿，它对上污染物毫无胜算，但好歹算武器，至少能给陆七一些心理辅助。
“宝贝……我的宝贝……”
距离不断拉近，女声哼唱的曲调愈发熟悉，歌词混在曲调里传到耳边。与此同时，陆七听到了san值下降的提示。
途径的房间里忽然闪现一道飘渺的白色幻影，陆七立刻转头去看，幻影却转瞬即逝，转而出现在下一个房间。
“……”
陆七莫名心慌，她应该恐惧，应该警惕，san值在下跌，歌声是污染物的攻击方式。
但她现在在这阴冷的小路上非凡没有全神贯注思索幻影的弱点，内心反倒生出了靠近它的想法。
荒唐，她对污染物产生了亲昵的**。
“啦……啦……宝贝……”
背对陆七的长发幻影一边哼唱一边跪坐在贴床上梳理秀发，伴随每一次滑下的木齿落下一缕头发。
陆七继续往前。
幻影又一次出现。
这次陆七看到了幻影的侧面，高高隆起的腹部，失真的笑容。
幻影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满心满眼都是肚子里的生命，头发杂乱地披在两肩，干燥如草。
方才拿在手里的木梳子被主人搁置在床头柜子上，上面压着育儿书，只露出个小角。
陆七往前迈了一步。
幻影又消失了，它始终和陆七保持一段距离。
“小宝贝。”幻影发出温柔的笑声，手指戳了戳怀里的孩子，抱着边摇晃边逗弄。
晕染过的光绕着幻影流动，阴暗禁闭的房间里，幻影的存在仿佛给封闭的空间镀了一层光。
陆七眸光闪动，缓缓走到窗口，从封锁的窗户看着幻影，这次幻影没有立刻消失，陆七抓着窗户外的铁杠，微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
思绪乱飞，陆七像是被抽走的灵魂好不容易找到锚点一样，她无法确切地描述现在的感受。
当她看见这个幻影时，她产生了不可理喻的念头——带她走。
“妈……”
脱口而出一个音节，陆七恍然回神，心脏的疼痛还没平复，一次比一次更疼，她蹙起眉，脸上露出不解。
什么情况？她哪来的妈？
看到黄雅丽的日记本还能说巧合，这次又是什么？
陆七怀着疑问再一次看向幻影。
那个抱着孩子的人在这时恰好扭头看来，模糊的五官模糊的面容让陆七抽疼的心奇迹般彻底平复。
明明看不清脸，陆七却感到她在微笑。
“你长大了。”幻影说完这一句笑着低下头，手指逗弄怀里的孩子，“亲爱的宝贝。”
好像得了一种一旦码字就开始腱鞘炎的病
还欠6000（小本本记下，还债日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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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B-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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