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唐北殷的衣服上，他向后支着手臂，自然地钻进我的伞下。
我思考了一会：“这不合理。”
“嗯？”唐北殷尾音上扬，“大决议官下不去手？”
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眉眼非常漂亮，嘴角永远噙着笑意。长及锁骨的发披散开来，白色衬衫的领口敞着，松弛又优雅。
我都不敢想象他在没找我的日子里能有多花枝招展，冷漠地把他的扣子向上系了一颗：“你想看看我统领联盟百年用过的手段吗？”
他目光澄澈，面对我的步步急逼亦张弛有度。
“唐北殷，你没有借刀杀人的本事，我猜你对他们二人自有安排。”
他哑然失笑，身上让人心安的气息伴春风共来，温柔的不像话。
我鬼使神差的想要触碰他，仿佛这样才能确定他是真实的：“你说过你没办法取神像碎片，那就说明…你真的因为某种原因做不到那件事。”我将他散到眼前的发丝拨到耳鬓：“你明知道白瑾对自己的琉璃器官不知情，可你还是借包子之口暗示他。”
我又用拇指抚上他的唇，他的唇瓣很薄，温软得好似从这里吐出的话也从不会伤人：“因为你不能说。”
唐北殷只是看着我笑，他的目光穿过我，望着我藏在心里的某些连我自己都不想多留意东西。
我继续说：“与格吉尔脑袋里的东西一样，那个东西一旦被我看到就会自动销毁；而你知道的真相、幕后的逻辑，一旦宣之于口，就会再次改变，脱离你的控制。”
尽管我很不想承认这个结论，但只有它能解释目前为止的所有超脱常理。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妒恨：“我在你操控的局里算一颗什么样的棋子？”
“是短命的蠢货，还是报丧的乌鸦？”
唐北殷认真的看着我，我从他黑色的眸子里看到表情冷漠的自己，简直与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似乎在斟酌我能听懂的用词，又好像没找到，于是只是在我脑门弹了一下：“小朋友，你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我吃痛，咬牙切齿道：“老东西，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唐北殷望向远方，天边似乎多了些阴云：“那本就不是该他们得到的东西。”
“‘对天枢来说，最后的神像’无名无相，因念而生，因异而灵。它成了机器人的心脏是意外中的意外，这种前所未有的灵能效力是未知而且不好处理的。”
“按照你们联盟的角度来说呢，白瑾死里逃生，如果一直不知道自己有琉璃器官这事，只能说明白小小有意控制着他的记忆。白小小有罪，白瑾更是位于通缉犯的第一页，这场迟来的审判是你的仁慈。”
我疑惑：“凭这个空间的机械水平，人工智能不可能有控制人类记忆的能力。”
唐北殷从手边揪了一朵蒲公英递给我：“那如果我保证克拉克是我的人呢？”
他对着蒲公英吹了一口气，白色的种子漫天飞散。
克拉克是天枢的人…
这说明克拉克不是双面间谍、泄露我消息的人不是他。
季景叙和谷兴思一个比一个忠心，唐北殷自己就是大型屏蔽器。
这种情况下只有独立的信号端才能传输消息。
我咬了下舌尖：“白小小…是联盟的产物？”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她是人工智能，有信号端直接向联盟传输消息；她是新系统，有部分篡改人类记忆的违禁功能；在白瑾没认出我的时候她就知道我是谁，还在我的水里下了毒。
唐北殷伸了个懒腰：“是合作。”
他的目光追着空中的蒲公英种子：“克拉克说的不是假话吧——你手里有一个很恐怖的东西，那个东西足以让你和联盟同归于尽。”
我面无表情，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似乎理解了克拉克在面对唐北殷时的恐惧：在唐北殷面前，我就是一只盛在透明鱼缸里的河蚌。任由我肮脏、浑浊、带着自己的沙石东躲西藏，他永远一眼就能看出这碗水和水中之物最后的归处。
“联盟从建立之初就在监视你你，高层们非常自信对你的了解，但总有人要居安思危。”
唐北殷对我眨了眨眼：“白小小与那些爱好拯救人的正义份子达成了某种合作，你要不要猜猜条款？”
我没做声。
大概就是：用我的垮台，换她和白瑾的自由。
他起身，扑了扑裤子上的草：“没兴趣就算了。”
他向我伸出手，将我拉起：“好啦，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
我们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震动，整个房子开始整体下沉。
地面颤动，唐北殷稳稳的扶着我。
他又在我的手机上按了什么，只见房子背后出现了一张淡蓝色的三维网格，几秒后，网格中心现出了双手持枪的白小小和昏睡过去的白瑾。
这个大网是虚构早期的产物，当时被称为异次结界。它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虚拟战场，只有完成任务的一方才能离开。
白小小知道逃不掉了，她护着白瑾，喊道：“唐北殷大人，您为什么要帮助联盟？”
我向着异次结界走去。
我背对着唐北殷，没看到他那抹神秘莫测的笑：“我谁也不帮。”
他摊开手，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为数不多的狡猾：“白小小，如果你能胜过他，我就放你们离开。”
他可能知道我从未输过。
我一步踏进了异次结界，三维网格便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实体立方体。
白瑾被大方块吐了出来，唐北殷双手插兜走到他身边，轻笑道：“你也不用装了。”
白瑾缓缓睁开眼，他再不是那个醉醺醺的臭脾气老头。
“我一直觉得奇怪。”他的眼神如一只凶狠的苍鹭，“你一手创立了天枢，这个组织本来只是个神出鬼没的情报贩子，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些通缉犯？”
“或者说，”白瑾背着手握了一把刀，“你为了林霁，连自己供奉的神像都舍得弄碎，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你要帮那个疯子毁灭星际联盟吗？”
唐北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从伞中抽出了一把长剑：“我还以为你知道多少呢…你们就这么害怕我家小朋友？”
风携着水汽而来，远处响起一声闷雷。
持剑的唐北殷身上多了些飒气。他解开了我刚给他系好的扣子，拿剑的那只手挽了个剑花找手感。
“你也帮我做过不少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唐北殷将伞扔到一边，轻弹剑身，如针的剑一阵嗡鸣，展宽了些许，又晶莹如玉，“把林霁的数字生命信息给我。”
白瑾有些迟疑，没想到这人竟然以此为条件：“你…你知道的，大决议官的数字生命信息本体比你的神像还碎，它被很多人分管，你拿走我这一块也没用。”
“这件事多难我都不在乎，只要拿回了所有本体，他就自由了。”唐北殷举起玉剑，眸子变成了金色，眼里无喜无悲，“你们星际人类欠他太多了，请你们把他还给我。”
异次空间中，我驾驶着出厂自带的初级机甲与白小小对战。
在这个场地中，我们各有三枚炮弹，输的人会被异次结界困住。
在虚构游戏中，参与者与场景的适应等级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5.0的匹配值作为入场资格，能让人实现与环境的交互；6.0以上能连接到其他人；达到7.0就能操纵机甲等大型设备；8.0以上则可以对周围的环境实现不同程度的控制。
人工智能的设定值基本为7.8-8.5之间，这个值不低不高，也无法改变，取决于机器人出厂时的功能设定。
而常年对空间站的掌控使我的匹配值完全稳定在9.5以上。
这意味着：整个虚幻空间就是我脑中一隅，在这里，我的敌人能看到什么、能操纵什么，都将由我控制。
白小小躲在石头后面，但在我看来与**无异。
她艰难道：“系统显示，我能赢你的概率为百分之零点零六。”
我单手选中锁定框，用枪瞄准她的核心：“看来你的系统还没笨到什么都算不明白的程度。”
“系统还算出，大决议官您，”白小小举起枪，可她找不到我，“您会给唐北殷大人带来灾难。”
灾难么…
不管如何，她的系统能识别到联盟识别不到的唐北殷，而且她和唐北殷相识太久了…有关唐北殷的信息一旦泄露到联盟，后果不堪设想。
我露出机甲形态，走到她的视野之内：“你自己把心挖出来给我，还是要我当着克里曼斯的面把你拆了？”
她举起双手投降，面向我：“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我心系外面的唐北殷，对她没什么耐心：“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白小小卸下武装，从机甲中走出来：“唐北殷大人的资料还没有泄露。”
看来联盟情报局的人目前只想扳倒我，对天枢没什么兴趣。
她变成了我在照片上见过的那种印象，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陪主人一意孤行的机器人新娘。
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带着某种心意滚烫的成全：“如果这颗心脏对你很重要，我会还给你。”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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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2 鴸骨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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