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人分坐在圆形空间的边缘,彼此距离很远。
虽说看上去与当年的架势相似,但这批新面孔其实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台。
谈及故人,就不得不提一句:空间站的总设计师非常崇拜东方文明,她不厌其烦的对人们讲述那段文明中的美和规律,最后把整个空间站造成了如今这样的远古的神秘罗盘。
她就是联盟公认的天才设计师,我唯一的学生,谢灵。
这里的地面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只有白色的线条灯和各自眼前的屏幕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之中发着微不足道的光。
常年在星际穿行的人可能会以为自己拥有了自由的力量。但一到走进这里,无一人不会重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将这里作为自由的星际居民的审判室再合适不过了。
我坐在圆心,手搭在透明的桌面上,双腿交叠,身边站着两个持枪的机甲卫。
五条常亮的线条灯从不同方向射指向我,议政员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机中:“大决议官,即将达到半数议政员对你发起质疑,请你配合调查。”
我的椅子自动转向发言人,我看着他的身份牌,礼貌的笑了一下。
代号“鲸鱼”的男人说:“你暗中重启‘星理守则’计划。系统计算出你将在今天抓捕嫌犯,也算出了你在任务结束后将做出的背叛行为。”
我对“背叛”两个字十分嫌恶:“鲸先生,我需要提醒一下。现在的亮灯数量是五,也就是说你还没有资格定义我的行为,我只是出于好奇自愿前来。”
鲸鱼停顿了一会,似乎在翻看什么。我猜他眼前的屏幕上一定有系统在做关于我行为的评估计算。
“好的长官。”鲸鱼的语气客气了些,“劳驾您解释一下您刚刚的行为。”他把主监控室的影像投到悬空的巨大荧幕上,“您在意识到自己的最后行动失败后,为什么要杀死最后的证人谷兴思教授?”
影像中,在我放好书本后,对谷兴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机甲卫兵随后走进了监控室,谷兴思回头去看,而我在背后射了他两颗子弹。
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喉咙,他捂着自己喷血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另一颗子弹化作压力,推着他穿出了玻璃。
机甲卫对我举枪,包子为了保护我,瞬间夺走了机甲的权限。
包子和几个机甲同时开口:“林先生,为保证你的安全,是否开启应急预案?”
我拒绝了。
我让包子化成耳机形态,重启了机甲,对议政员开启广播:“我是林霁。”
“在我到达癸辰区之前,想好质疑的理由。我不接受任何全计算出来的结果,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我将以大决议官的身份撤掉你们几位的职能。”
“杀死谷兴思与任务无关。判断谁可以被清除是我的工作,你没资格过问。所以,你质疑的理由是什么?”我按了下耳机,屏蔽了包子传给我的讯息,“‘星理守则’最后在我手里失败,我很遗憾。我会负责处理后续的问题。从目前来看,你们已经干扰了我的进度。”
鲸鱼一时语塞,求助地看向一旁。
有人及时占了屏幕权限,换上了新的图像:“大决议官,消消火。”
投屏人的头像出现在荧幕的左下角,那是个笑眯眯的男人,代号“法医”。
他面前的白灯是常亮的。
法医的语气虽然亲和,但态度比鲸鱼恭敬很多,他站着划动屏幕:“大决议官守护数字生命中心几百年,兢兢业业、不曾有过失。今天事出有因,我来解释我们的冒犯。”
“请大家再看一遍格吉尔教授**的影像。”法医放大了格吉尔被我打穿的脑壳。
超高精度的放大后可以看到,里面的芯片并不是凭空悬浮,而且由一圈蛛网似的、比发丝细几万倍的丝线吊着。
他发现自己被打穿还活着时,那枚芯片周围的丝线开始交替闪烁。
格吉尔似乎反应过来了,开始向我求救。这时,一根线从端点脱落了。
我掐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画面定格在我略微出神的时候。那时我找到了那片海,听到了那声呼唤。而他脑中芯片四周的丝线以很快的速度纷纷脱落。
法医问:“请问大决议官看到了什么?”
我如实说是海,但没有提及听到的声音。
法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人工智能,很有礼貌的说:“嗯…系统显示您有所隐瞒,如果一直存在这样的回避误差会对您不利,接下来的问题请您认真回答。”
联盟监视我不是为了看我无聊的真人秀,我的存在本来为了仿造一个永生的数据——一个可以被人工智能复刻出来的人类思维。
他们在几百个实验体儿童中选中了最冷血的我,又用了穷尽所能记录我的行为方式、模拟计算我的心理状态。
尽管中间经历了一些事情,我的数据有所缺失,但在系统的计算中,我的基础情绪和回应概率几乎是完全可视化的。
没等法医继续发问,包子强行夺取了审议室的屏幕权限。
他那张与人类无异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先看了看周围环境,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但长官们似乎错过了一些重要信息。”
屏幕上的包子忽然剧烈晃动了镜头,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我的人工智能是最先进的系统伙伴,非特殊情况绝不会出现这样混乱的音画传递。
经过短暂的卡顿后,他的声音带着不合时宜的冷幽默先传了过来:“滴滴——嗯?还是听不到吗林先生?”
我气笑了:“空间站被炸了还是机甲卫兵全体失控了?谁让你自己切换使用备用实体的?”
包子晃晃悠悠地探出来半个脑袋,他原本顺滑的银色短发染上了灰,眼角也像被揍了似的留了个印:“不止如此哦林先生。”
这人工智障好一会才找到了镜头,当画面完全恢复的时候,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空间站的主入口已经被炸了个窟窿,建筑碎片陨石似的漂浮在周围。
没来得及逃的科员正和同伴抢不知属于谁的残肢,机甲卫兵齐刷刷地对包子抬起枪口。
包子守着门,粗暴地把一个个科员扔到安全的下一区室。
“怎么回事!”
鲸鱼翻着自己的设备,十二人这才发现自己的系统早已处于离线状态了。
空间站系统被入侵,他们的设备也被屏蔽了。
包子不是战斗型人工智能,我命令他避战:“备用实体不要受伤。立刻覆盖接管全空间站权限,控制住机甲卫。”
包子象征性地向后退一步,一只手放出能量场控制住了身边的一圈机甲,与它们僵持在原地:“林先生,我需要时间。”
一艘战舰凭空出现在了缺口之前,上面走出了一队人。
没等我看清来者的面容,包子的眼睛被损坏,屏幕失去了画面,但声音还在。
我起身要离开,可法医带头锁住了我所在的中间环空间。
法医迅速修复好了自己的系统,先我一步开启了能量场传送:“大决议官,请留在这里,我们要保护您的安全。”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知道,他怀疑这场事故与我有关。
鲸鱼骂骂咧咧的敲了几下屏幕,和几个议政员一起传送去了装备库。
门刚关上,审议室回荡起他的咆哮:“我受够了!那个疯子到底什么时候下台!”
我不作理会。我绝对比他还想让林霁下台。
我被困在圆心,屏幕中传来莫名熟悉的声音:“林霁在哪?”
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在哪出现过。我不像传统星际人类一般定时清理自己的记忆块,关于那种声音的部分记忆块可能被埋得深了些。
我指使包子说,他眼前这个白毛就是林霁。
那声音迟疑了一秒,贴近了包子,失笑道:“装人要装得像一点。带我去找林霁,把你眼睛装回去。”
“你找林霁干什么?”包子眨了眨少了一个眼球的眼睛,前半句替我说,后半句自行发挥,“顺道说一句,根据联盟的研究报告,您的长相很符合林先生的求偶标准。”
男人低笑:“真的吗?这真是我的荣幸。”
我按了下耳机,尝试接入包子的实体:“再那么多废话拆了你。”
与人工智能匹配后可以实现连同操控,我与包子匹配值从来都是满的,这次竟然无法接过去。
但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收到了信息:“看来大决议官能听到我说话。”
那边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枪声和机器恢复的重启调试声音。
脚下的灯带一阵闪动后,空间站的通讯恢复了。
包子出于对人型生物的善意,提醒道:“系统修复完成,恐怖分子先生,建议您尽快撤离。”
包子已经接管了空间站的权限,试图抛弃备用实体,直接进行意识跳跃。但那边的男人恐怖的强行把他禁锢在了实体中。
他的声音清朗,如含笑意,但此时回荡在审议室竟有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大决议官,我们谈谈吧。”
当然要谈,但该由我主导。
我抢占了荧幕,借由包子的权限连接了空间站系统。
此时整个空间站都是我的手眼。
可不管我怎样操作,包子所在的被袭击点都像一块难以挖开的坚硬石头,那边的男人似乎制造了一块完美切断信号的领域。
就在我要强行破开空间锁,前往袭击点时,审议室突然又亮了一条线灯。
第六盏灯开启,我覆盖在空间站的视野立刻被逼退了。
延伸五感的信息被强制抽离,我像被戳瞎了眼耳,精神狠狠震了一下。
我缓了缓神,抬头冷眼看向亮灯的人。
审议室只剩我们两个,代号“花火”的女人从暗处向我走来:“大决议官,我代表天枢组织向你提起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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