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松殿御芳将赫里收集起来带回了他自己的实验室,基因链被修复,微型机器人代替细胞活性,于是赫里在物理层面再次活了过来。
但刚复活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休眠,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间的混沌状态。
而唯一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指令是:活下去。
那是松殿御芳为他设定的。
随着松殿对克隆技术研究的深入,赫里才逐渐摆脱了活死人的状态。
意识清醒后,赫里常常思考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从理论上来说,人的意识是脑细胞释放电讯号化学讯号。
这一点松殿御芳为他做到了,甚至连他原本的身体也被复原了。
如果人就是如此浅薄的存在,那他和曾经的智慧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在赫里还未从中思考出答案时,菅原太郎就派人秘密杀死了松殿御芳。
而松殿御芳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具体表现在,松殿御芳在修复赫里的过程中,也制造了一个自己的克隆体,也就是后来的季畴。
赫里将季畴带出了菅原大厦,也遵从松殿御芳死前的命令,将自己作为“赫里”的记忆封存起来,而变成了另一个早已经被制作出的身份“月亮街丧葬店老板赵3Q”。
而季畴也走上了松殿御芳曾经的道路:流浪。
一切都如松殿御芳计划地发展,而唯一的变数就是宋招玉和秦渊的出现。
宋招玉打破了松殿御芳原先为季畴规划的道路:被瞪羚帮寻回,找到记忆,再次成为松殿御芳。
而秦渊同样,他出现在了菅原近羽身边,帮助菅原近羽提前催化了赵3Q作为赫里的记忆。
可哪怕是赫里也不清楚松殿御芳究竟打算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松殿御芳和季畴究竟能不能算一个人。
他唯一遵循的两条指令:一条是将季畴带离菅原后封闭记忆,另一条就是活下去。
作为人,指令这种东西只是空口白话,毕竟人只会遵从自己的意愿行事,在赫里看来前者只能算作松殿御芳的请求。
凭借两人的关系,他的意愿也就是帮助松殿御芳,尽管他不知道松殿御芳想要做什么。
但是,在岛上对宋招玉的那一发炮弹彻底颠覆了赫里的想法。
当时他的脑海中还在挣扎,但义肢就已经本能地抬起了。
在活下去和背叛之间,松殿御芳在十年前为他选择了前者。
—————
菅原近羽没有再和赫里继续没营养的扯皮,他站起来稍显急色地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后又不紧不慢碾灭了烟头的火星。
在秦渊都没反应过来时抓住赫里的头发,然后狠狠将赫里的头磕到墙上,语气压抑出一种恐怖的温柔。
“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吗?”
几行鲜血顺着赫里的额头一路淌下,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然后也抬肘向后击去。
“菅原近羽你他妈傻逼吧!”
只是还不等赫里碰到菅原近羽,就再次被反剪胳膊摁倒墙上。
秦渊抱臂站在一边,不禁和宋招玉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有病。
菅原近羽摁着赫里一时没有动作,直到赫里的胳膊都快没知觉了,才又听见菅原近羽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只要出了这扇门,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着我吗?319架无人机,其中270是菅原太郎设置的,而这还只是能勘测到的。”
他已经不再假惺惺地称菅原太郎为父亲,而是直呼其名。
“他盯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杀了我。”
赫里:“那你就学他当精神病?”
自从他“死”后,几乎没有再见过菅原近羽,对菅原近羽的印象依然停留在那个年纪轻轻却能收敛情绪,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的公司继承者。
尽管那时候,菅原近羽的城府还稍显青涩,但对自己情绪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
而现在的菅原近羽,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在十年前第一次意识清醒时所感受到的,一种能用“面目全非”概括的复杂情绪。
“……”菅原近羽长长地叹息一声,再次开口,“美洲,十年间爆发了近两千场战争,菅原集团的胜率将近百分之六十五,被吞并的大型企业有六家,小企业四百余,菅原太郎的势力无限扩大,再过几年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杀了我,甚至重新定义法律和秩序,我已经没有时间等松殿走完他的打算了。”
说完,他松开赫里坐到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赫里抹了把头上的血:“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松殿御芳没有告诉我任何他的打算!甚至我连他什么时候加入的那个**帮派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会信任我?你见过他信任过谁吗?他甚至连季畴!他自己都瞒着!”
见菅原近羽迟迟没有接话,赫里走到他面前,直视着那双表面沉静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数据预测师吗?去猜啊。”
——————
季畴在吧台擦洗酒杯,时不时借着昏暗跃动的灯光观察宋招玉的神色。
宋招玉支着头,似乎和嘈杂的环境隔离开来。不说话也不像在思考,只是单纯坐着。
期间,一名醉熏熏的酒客,摇晃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宋招玉也只是望后躲了躲。
“来,来一杯,伏特加!”
季畴:“稍等。”
等季畴倒酒的间隙,酒客的视线绕到了宋招玉身上,在上下打量一通之后,忽然睁大了双眼,转而朝宋招玉的方向挪动。
等宋招玉反应过来时,刺鼻的浓重酒气已经近在咫尺,还不等他皱着眉准备开口就被打断。
酒客:“嘿!朋友,你想啥呢?有没有兴趣上节目?就你这个条件,我保证只要露脸儿保准能火!”
季畴伸手将一小杯伏特加隔在两人中间。
“不了,我们……”
还不等他说完,宋招玉问道:“什么节目?”
酒客拿起伏特加一饮而尽,原本通红的脸颊变得更红,语气也带着明显的兴奋。
“你肯定听说过!招!摇!撞!骗!!”然后一脸得意看着宋招玉,“我,编导之一!”
宋招玉有点不可置信:“你说你们节目叫招摇撞骗?”
“对啊。”
还真够坦诚。
宋招玉:“我去的话要做什么?”
酒客:“呃,就是当嘉宾,然后配合主持人问答做游戏之类的。”
宋招玉:“多少钱?”
酒客:“一期节目大概300w,如果流量好的话,你可以来常驻,钱也会再加,在我们梦之城!流量就是钱!”
说完后他一脸得意,本以为300w的高价一出,足够宋招玉举着手高喊“我要去!”
但宋招玉依旧不冷不淡:“我考虑一下。”
加了联系方式后,酒客又拿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入人群。
面对宋招玉的反常,季畴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季畴:“哥,你要去吗?”
宋招玉一边慢吞吞地在神经系统搜“招摇撞骗”的往期节目,一边回答道:“300w不比你在这打工来得快?”
或许是过去了三年,宋招玉对断腿的怨念也在日复一日的卧床中萎缩,同样萎缩的还有他原先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态度。
生死对他而言已经界限模糊,反正是个废人了,不如榨干自已的剩余价值,来换一些更实在的。
很显然,在大都会,没有什么比钱更实在了。
季畴不打算阻止,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目前宋招玉活着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突然,宋招玉冷不丁问道:“小青他们怎么样了?”
季畴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小青他们的生活费后来我又付了一部分,再过几年他们就成年了。”
“嗯。”
小青就是那群在教堂,被宋招玉以宋姓起了一系列名字的孩子。
等季畴下班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现在正值晚春,梦之城显现出贫瘠的生机。
季畴新租住的公寓就在桃色酒吧附近,方便上下班,室内的格局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差距不大,少了赫里也不算拥挤了。
宋招玉换上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继续研究“招摇撞骗”的往期节目。
浴室传来水声,季畴正在里面洗澡。
但是宋招玉却隐隐味道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浴室门被敲响,水声暂停。
季畴:“怎么了哥?”
隔着浴室的门和氤氲水汽,宋招玉的声音也闷了几分。
“开门。”
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尽管他不这么说话季畴也一直当圣旨一样。
很快,浴室的门就打开了,季畴的头上还戴着没有冲干净的泡沫,家居服湿答答地穿在身上,被洇出大片重色,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季畴的笑容不变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哥?”
而宋招玉指向他的衣领问道:“你很热吗?”
从他醒来开始,季畴的所有衣服都是高领,几乎除了脸几乎不露出其他一点皮肤,就连工作的时候都带着防水手套。
而现在是晚春,虽然算不上冷,但季畴一个十**岁的少年,不至于畏冷到这个地步。
原本宋招玉以为是季畴的穿衣风格,直到闻道那股血腥气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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