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巴尔酒馆，莫尔在酒馆前停留了片刻，让眼睛适应外面的阳光。
门外的两个流浪汉已经结束了争斗，两败俱伤地横躺在地面上，四周全是血迹，或许是受了重伤，又或许是死了。
在星城，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除了受人庇护的学院区以外，其他地方随处可见死尸，有的甚至来不及处理，直接在某个角落发烂发臭。
杜林大陆治安最好的星城尚且如此，其他城市更不用说，混乱程度是不可想象的。
莫尔抬手挡了挡阳光，红茶色眼眸半眯，余光瞥到了手腕处的伤痕。
这里，曾有她的紫晶级幻法印。
幻法印是魔法天赋的标志，在四大陆上，每个种族的子民出身后都有可能觉醒幻法印，其中，人族获得幻法印的概率最大。
七种族中，每一个种族都有独特之处：精灵族长生、侏儒族有极高的锻造天赋、人鱼族统领海洋、兽人拥有强大的肉身……唯独人族，脆弱而短命。
但好在四大陆的主神都是人族出身，在他们登神之后，在魔法天赋上赐予了人族独特的偏爱。
幻法印从低到高分为六个等级，分别是：白晶、黄晶、红晶、蓝晶、绿晶、紫晶。
紫晶级代表了最高魔法天赋，也是最有可能登神的存在。
莫尔测出紫晶级幻法印的那一年，十岁，整个伊芙大陆都为此震惊，中心城市戈城最厉害的几个学院都想提前招揽她，克伦威尔家族因此一飞冲天，每月登门送礼拜访的贵族数不胜数。
她的父母甚至还为她定下了一门婚约，对方是精灵族，同为紫晶级魔法天赋，强强联手，人人羡慕。
可惜……
莫尔无奈地笑了笑，不禁抚摸手腕上那处伤痕。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她幻法印被毁后，克伦威尔家族一落千丈，甚至还被倒泼脏水。
至于那婚约，在他们送回去后不久，她就出事了，估计对方都没有签字，直接扔掉了。
对于所谓的婚约和盟友，莫尔不在乎，没了就没了，但在她眼里，克伦威尔家族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赌上偷渡被抓的风险，她也要重新回到伊芙大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斐瑞……
莫尔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已经受了哈罗德一家太多恩惠，她暂时无力回报，但至少不能给他们招来麻烦。
等斐瑞一走，她会主动请辞，离开哈罗德家。
这么多年，虽然她一直以女佣的身份留在哈罗德家，但哈罗德夫妇视她为亲生女儿，在衣食住行上和斐瑞基本没有区别，斐瑞有的，哈罗德夫妇也会让她有。
唯一的差别是她无法进入初级魔法学院，因为她是个连幻法印都没有的废人。
这些年来，斐瑞虽然帮她挡下了许多难听的流言蜚语，但莫尔心里明白，她不能让斐瑞帮她一辈子。
身为曾经的天才，她也有一颗不可退让的自尊心。
莫尔用袖口挡住了腕上的伤疤，准备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一趟集市，用剩下的赫斯币买了些白萝卜和番茄。
哈罗德一家住在学院区的城堡里，为了方便斐瑞去学院，特地在学院区买了一块地皮，建了一座小城堡。
莫尔回到家，大门口的守卫一见到她，行了个礼：“克伦威尔小姐。”
莫尔点了点头：“斐瑞回来了吗？”
“少爷说，他在花园等您。”
莫尔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了前来迎接的女仆，独自一人绕到了城堡后的花园里。
正值秋季，花园里的花却开得很旺盛，白木栅栏旁种着一排大向日葵。红墙上爬满了蔷薇藤，一簇一簇粉红的蔷薇花挂在枝头，随风摇摆。花园中央有一棵老枫树，红透的枫叶像一树燃烧的火焰。
特殊的魔法药剂让这些不同季节的花长盛不衰，斐瑞从小就很喜欢花，有空时也经常来打理花园，他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坐在枫树下看书。
莫尔一走进去，果然看到他站在枫树底下，正抬头看满树火红。
莫尔摘下耳边的枫叶，走过去拍了拍他：“学院的枫叶和这里的有什么不同，在学院里还没看够吗？”
斐瑞回过头，看见她时，眼中流露出笑意：“你今天回来得比我晚，去哪里逛了？”
他凑近闻了闻：“酒的味道……你去了巴尔酒馆？”
莫尔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将他推远：“斐瑞，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与异性保持距离是绅士的基本礼仪。”
斐瑞：“巴尔酒馆在学院区外面，听说里面的侏儒老板很凶残，你最好少去那种地方。”
“只是去采购果蔬时，有些口渴，临时进去喝了一杯。”莫尔说，“倒是你，今天没有魔法作业要练习吗，还有心思在花园里闲逛？毕业大考就快到了。”
斐瑞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你说话总是像我的长辈一样，能不能用年轻人的交流方式？”
莫尔：“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啊，比你大了整整三个月呢。”
“好，我的姐姐。”斐瑞颇为无奈地说，“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姐姐愿意收吗？”
莫尔：“该不会又是宝石吧，我已经收了满满一箱的宝石了。”
虽然早就被她变卖掉当作给巴尔的报酬了。
“当然不是。”
斐瑞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莫尔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机械怀表。
斐瑞打开怀表，里面有一张合照，是去年神降节时用留影魔石拍下的，画面中有哈罗德夫妇、斐瑞和她，四个人站在一起吹蜡烛，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怕我走了之后你会孤单，所以托外大陆来的商人定制了这个怀表，是伊芙大陆戈城最经典的款式，我希望它可以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莫尔接过怀表，里面的指针不停地转动，外壳是古铜色，花纹摸起来十分熟悉。曾经她也有过一个差不多的怀表，可惜后来在来杜林大陆的路上丢失了。
“谢谢你，斐瑞。”莫尔将怀表小心地藏进袖中，“我从来没有回报过你什么，如果以后有机会……”
斐瑞打断了她的话：“你和我之间不用道谢，我也不要你回报。我只想你好好待在哈罗德家，等我去伊芙大陆拿到了家族移民许可，我会把你一起接过去。”
“其实你一直都很想回去，对吧？”斐瑞盯着她的眼睛，“没人会不怀念美好的故土。有好几次，我听见你在梦里喊家乡的名字。”
“你来自最富饶的大陆，又曾是贵族之女，在这里的日子终究比不上你从前所过的生活。”
莫尔回望向他湛蓝的眸：“斐瑞，你想得太多了，我想留在这里。伊芙大陆对我来说只有痛苦的回忆，我不想再回到那片土地，待在这里挺好的。你是从小在杜林大陆长大的人，你应该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可我不一样，我已经见够了。”
“我希望你们一家能去往更好的地方生活，但我只想留在这里。”
斐瑞愣了愣：“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我姓克伦威尔。”莫尔说。
斐瑞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眨了眨眼：“对不起，是我没有认真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以为你怀念从前的生活。”
莫尔摸了摸他的金发：“你不用道歉，你从来都不需要向我道歉。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莫尔头一次主动抱了抱他，没等斐瑞反应过来，她就松开了。
斐瑞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成开朗的模样：“你不喜欢这件事，我以后不提了。说说别的吧。过两天外大陆的维克托商行负责人会来验收这一届的学院天赋测试结果，我打算报考伊芙大陆戈城的维莱特学院。”
“维莱特学院吗？那是戈城最好的高级魔法学院之一，你有蓝晶级天赋，一定能被录取的。”
斐瑞：“外大陆负责人说，他们会携带新的法印测试石，我可能还要测一次，到时候你能来看吗？”
“我……”莫尔垂下眼眸，“具体是哪一天？”
“三天之后的下午，四点钟。”
莫尔沉默了一会儿：“……”
这三天，同样也是她最关键的时刻，在离开杜林大陆前，她必须先做一件重要的事。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赶上斐瑞的第二轮天赋测试。
更何况，要来验收的负责人是维克托商行的人……
莫尔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情绪，心中却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维克托商行，是伊芙大陆最大的民办商行，不论面对任何势力，向来都保持中立，只做生意。但在四年前破过一次例，戈城分行的行长出面为克伦威尔城主的罪行作证，也正是维克托商行的偏向，害她父亲被革去城主一职。
她不知道当年维克托商行为什么会临时改变立场，但他们同样是污蔑了克伦威尔家族清白的人。
“如果我有空，我一定会去看的。”莫尔温柔地笑，“斐瑞，你的天赋，肯定会让外大陆负责人大吃一惊。”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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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克伦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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