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精诚所至-3

拿钥匙的狱卒哆嗦着开了门,剩下的狱卒呼啦啦地涌开来,在监狱内四处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陆行舟懒得看他们,直接踏进了内监。

他粗略一扫,发现很多牢房门都被打开了,但还有一些是关着的,他想他知道原因。而那些大开的牢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被放出来的犯人都聚在了内监的尽头,那里支着几张桌子,桌上有酒有肉,犯人们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派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酒楼。

陆行舟大发雷霆,喝道:“全都给本官滚回牢房!”

他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穿了官服,戴了官帽,这些犯人一看便知道陆行舟是谁了。几乎所有犯人都愣住了,但有少数胆大包天的露出不服之色,其中一个道:“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县令来牢里做什么?想抓谁就抓去,不要搅了弟兄们的兴致。”

陆行舟咬牙切齿:“胆大包天!都没听见本官说的话吗?全都滚回牢房去!再不听命,明日所有人断水断粮。”

一个凶神恶煞脸上有刀疤的犯人道:“大家别怕,那些狱卒收了我们的钱,这狗官肯定也收了一部分。他收了我们的钱,还要扰我们的清净,是他的错。”

一个眉毛很粗的光头道:“是啊是啊,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半夜不睡觉,就来找我们的麻烦。真是晦气!弟兄们,他只有一个人,我看啊,我们干脆把他抓起来当人质,逃出去得了!”

“对啊,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人。”

“好主意,我赞成。”

“弟兄们,上啊!”

……

陆行舟看着一堆人朝自己冲过来,不怒反笑,心道:“真是不知死活。”今日没有三尺青锋在手,他也能将这些乌合之众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陆行舟将碍事的帽子一丢,将碍事的外袍一脱,赤手空拳就从武力上碾压这些犯人。他是从刀口舔血走过来的人,这些抢劫的、□□的、杀人的、放火的,他通通不放在眼里,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来一群更好,倒一个就能顺便压垮几个,方便极了!

狱卒们抄着兵器,在外头商量了半天,决定冲进内监营救县令,将功补过。结果一进去全都呆若木鸡……县令还站着?别的犯人怎么全都躺下了?是想通过装死来逃避惩罚吗?那他们这些狱卒要不要也躺下装死?

正当他们胡思乱想之际,陆行舟转过脸来,凛若冰霜:“把他们全都押回去,一刻钟内本官要看到所有犯人都戴上镣铐,待在牢中。”

狱卒乱糟糟地开始干活,因为恐惧和急躁,个个手忙脚乱。

陆行舟冷眼旁观,等内监恢复秩序后,陆行舟问:“谁允许你们打开犯人的牢门,让他们跑出来吃喝玩乐的,给本官指出来。”

狱卒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竖起手指。

陆行舟沉声道:“不说是么?不说,那就是全部都有罪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指认吗?”

狱卒们一动不敢动。

陆行舟说:“好,那就全部罚俸三月,反正你们平时贪得也够多了。还有,从今日开始,本官会不定期地来牢房巡视,不管是什么时间,若被本官看见有任何不符合规定的事情,你们也别当狱卒了,跟他们一块当犯人吧,都听见了吗?”

狱卒们的声音稀稀拉拉:“听见了。”

陆行舟不耐烦道:“是不是都没吃饭?大声点再说一遍,都听明白了吗?”

狱卒们提高音量:“听明白了!”

陆行舟转身往外走,他没跟犯人们废话,因为他知道,犯人们要是守规矩,就不会来到这地方了。更何况,要是狱卒真的做好了他们的工作,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所以最重要的事便是约束狱卒。这些天他得频繁地突击巡查,让狱卒们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翌日,陆行舟查县衙的账,发现有些地方看不明白,便指着其中一条问户房书吏:“这是什么账?”

书吏道:“大人,这是吃喝账。”

“吃喝账?”陆行舟更费解了,“谁吃的?为什么要算在县衙的帐上?”

“大家一起吃的,这是朝廷特许,每个月可以报销一次有名目的吃喝账。”

“原来是公费吃喝,但为何花费这么多?”近二百两银子,哪怕敞开肚皮吃好的,也够整个县衙的人吃十几顿了。

书吏头皮发麻,陆行舟这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要按哪种方法来解释?

陆行舟说:“为何不说话?”

书吏心惊胆颤,提示道:“大人,上个月的已经不算多了,有些月份的吃喝账能达到几百两。县衙内但凡有大事小事都得吃一顿好的,还有各种节日也得吃,有别的官员出差途径河县,县衙也得宴请……总而言之,这些账目都可以查到来源,绝无半点弄虚作假。”

确实没有弄虚作假,但是巧立名目罢了!陆行舟知道这不是书吏一人之过,因此也没对他发火,稍稍和缓了神情后,便继续问一些搞不清楚的账,问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陆行舟让人去把麦风请过来。

麦风问:“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陆行舟开门见山:“本官想减少县衙不必要的开支,喊二爷来商量办法。”

“可县衙内没有不必要的开支,不知从何处减少?”

陆行舟反问:“有没有不必要的开支,按照谁的标准来?”

“自然是按照朝廷的标准。”

“那是真的没有吗?”

“千真万确。”

陆行舟一时气结。

麦风说:“我劝大人莫要深究此事,不然不仅麻烦缠身,还有可能地位难保。”

“可这是弊端,难道要本官眼睁睁看着它一直存在吗?你也知道积重难返。”

“我知道积重难返,更知道蚍蜉难撼树,大人,你只是一个县令,你只是一个人。你动不了朝廷的根基。”

陆行舟想,那就推翻这朝廷。但不用麦风提醒,他也知道这绝无可能,更何况他只是进来完成任务的,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在能力范围外多做些什么。他能做到不同流合污,能改正一些小弊小病,已经算得上厉害了。

陆行舟妥协了:“行吧,本官让你帮我招两个长随,招到了么?”

麦风说:“招到了,大人要先见见他们吗?”

“不必了。”陆行舟还有很多事要忙,“让他们直接上岗工作吧,告诉他们,若有贪赃行为,严惩不贷。”

麦风说:“明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你若有空,多去牢房走一走,若看到牢中有把犯人当成人上人、或者根本不把犯人当人的行为,就立刻回禀本官。”

“好,我这就去。”

“辛苦了。”

“分内之事,大人不必客气。”

陆行舟看着麦风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

麦风这个人,算得上是好的下属,他会提出中肯的建议,会劝陆行舟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妄想跟“天”斗,陆行舟吩咐下去的事,他也会办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半分差错。但他绝不会为了陆行舟得罪人,哪怕那些人只是最普通的小吏,县衙里没有人对麦风有意见。陆行舟觉得,以麦风的能力,只当一个县丞,真是太屈才了。

但陆行舟不认为麦风是一个好人。麦风劝诫陆行舟,是为了不承担陆行舟肆意乱为的后果,须知他毕竟是陆行舟手下的人,若陆行舟真的出事了,麦风也绝不会好过。再者,他左右逢源,谁都不偏向,谁都不得罪,但谁也不在乎,他这般待人不是因为善,而是因为利——明哲保身,低调行事,哪怕做不出什么政绩,也能在官场中平平安安地站稳脚跟。

陆行舟跟麦风的价值观不一样,所以每次谈论到相关问题之时,就会引发争论。陆行舟觉得很无奈,他想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同道人”,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务,但他观察了这些天,放眼偌大一个官府,他居然找不到一个做事只为民的人。

要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将整个河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谈何容易?

这日,新的门房给陆行舟送来了一个信封。陆行舟一看,信封上写着“毛诗三百”四个字,他有些惊诧,问:“这诗集是谁送来的?”

“回禀大人,是县里的富商廖俊辉。”门房知道陆行舟的规矩,犹豫了下,问:“要把这封信退回去吗?”

在收礼这件事上,陆行舟的原则稍微降低了,一些薄礼收就收了,等之后统一换成银两,再拿去救济穷苦百姓,也算是做了好事。所以他说:“不必,留下便是。”

“是。”门房退了出去。

陆行舟继续忙手上的工作,等到暮色沉沉砸下来之时,他才想起来拆开信封。

这诗集也太薄了吧,陆行舟边拆边想,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半本。等到完全拆开之后,他才发现里头装的根本不是诗集,而是一百两的银票,一共三张,便是三百两。

原来“毛诗三百”是这个意思,陆行舟冷笑一声,他压下怒火,不紧不慢将信封重新粘好,喊来门房:“去把那廖俊辉叫过来,本官要亲自问问,他这份礼物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门房瞪大眼睛:“大人,你是不收这份礼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陆行舟看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紧张什么?”

门房两股战战:“下午有不少人来找小人打听,问大人是不是收下了廖俊辉的礼,小人如实告诉他们了,大人,小人不知道你的心意,小人只是把知道的说了出去,求大人宽恕……”

陆行舟还有什么不明白?他骤然色变:“你早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银票?”

“是……”

“你为何会知道?是那廖俊辉明示了吗?”

“不是。大家都知道啊,信封上写的诗的数量,代表的便是里面钱的数额。”

陆行舟好一会没说话。

门房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现在还要把廖俊辉喊过来吗?”

陆行舟泄气:“不必了,你去把这个信封还给他,让他以后别再给本官送这种东西,否则本官只会怀疑他做贼心虚。还有,以后若再有人来送‘诗集’,也不必拿给本官看了,本官一概不收。”

“小人遵命。”

陆行舟陷在椅子里,天黑了,他也懒得点灯。

他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就算他在这个位置上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会有任何成效。麦风说得对,他只是一个县令,他只是一个人,他的力量极其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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